第二章 沒有新郎的婚禮（第2頁）

“我愿意?！?/p>

三個字落地的瞬間，圣壇上的蠟燭突然爆出一朵燈花，火苗猛地躥高，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短暫地與耶穌的畫像重疊在一起。

“很好?！崩详愖呱锨?，將一枚戒指放在圣壇上。那戒指通l漆黑，像是用某種暗沉的金屬打造，表面沒有任何花紋，只有內(nèi)側(cè)刻著一個極小的“陸”字。

蘇輕雨伸出手，指尖觸到戒指的瞬間，一股冰涼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上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的手指很細(xì)，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而有些干癟，與那枚寬大的男款戒指格格不入。

“這是陸家的家戒。”老陳的聲音帶著警告，“戴上它，就意味著你從此是陸家的人，生是陸家人，死是陸家鬼?！?/p>

蘇輕雨沒有說話，只是將戒指用力攥在手心。冰涼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卻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清醒。她知道，從戴上這枚戒指開始，她的人生就徹底掉進(jìn)了一個名為“陸景琛”的深淵里，但她別無選擇。

儀式結(jié)束得很快，快得像一場夢。神父收起圣經(jīng)，低著頭匆匆離開，甚至沒敢看她一眼。老陳將她帶到禮堂旁邊的一扇門前，推開時，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

“這是你的房間?！崩详惖恼Z氣沒有任何起伏，“三樓以下是傭人活動的區(qū)域，四樓以上是禁區(qū)，沒有少爺?shù)脑试S，不準(zhǔn)靠近?！彼D了頓，補(bǔ)充道，“對了，從明天起，你就是莊園里最低等的傭人，負(fù)責(zé)打掃主樓的衛(wèi)生?！?/p>

蘇輕雨推開門，房間里的景象讓她微微一怔。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更像一間儲藏室——狹小的空間里放著一張單人鐵架床，床墊薄得能摸到下面的彈簧，墻角堆著幾個落記灰塵的箱子，唯一的窗戶被釘死了，只留下一道狹窄的縫隙，透進(jìn)一絲微弱的光。

“陸家不需要養(yǎng)閑人。”老陳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白天你是傭人蘇搖，晚上……”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晚上等少爺?shù)耐ㄖ?。?/p>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厚重的木門在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落鎖的聲音清晰可聞。

蘇輕雨靠在門背上，緩緩滑坐到地上。黑紗終于滑落，露出一張蒼白卻清秀的臉——左臉頰上那片暗紅的胎記從眼角延伸到下頜，像一塊丑陋的印記，破壞了原本精致的輪廓。這是她被蘇家嫌棄的根源，也是繼母用來羞辱她的利器。

她抬手摸了摸那片胎記，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這不是天生的，是五年前那場大火留下的，和她后背那道從肩胛到腰側(cè)的疤痕一樣，是刻進(jìn)骨血里的記憶。

窗外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嘶啞而凄厲。蘇輕雨站起身，走到那扇被釘死的窗前，透過狹窄的縫隙往外看。莊園的花園很大，種記了修剪整齊的冬青樹，像一排排沉默的衛(wèi)兵。更遠(yuǎn)處，能看到一片茂密的森林，墨綠色的樹冠在風(fēng)中搖晃，像涌動的波浪。

這里是陸景琛的王國，而她是被囚禁在這里的夜鶯，戴著名為“婚姻”的枷鎖。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房間里沒有燈，只有窗外透進(jìn)的微光，將家具的影子拉得很長。蘇輕雨蜷縮在床上，懷里緊緊攥著那根銀針，針尾的梅花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突然，床頭柜上的老式電話響了起來，尖銳的鈴聲在寂靜的房間里炸開，嚇得她猛地坐起身。

電話響了三聲就停了。

蘇輕雨盯著那部黑色的轉(zhuǎn)盤電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她知道，這是陸景琛的通知。

她深吸一口氣，從床上下來，走到鏡子前。鏡子蒙著一層灰，她用袖子擦了擦，露出里面那張帶著胎記的臉。她解開禮服的扣子，換上老陳放在床頭的傭人服——一套洗得發(fā)白的灰色棉布衣裙，領(lǐng)口和袖口都磨破了邊。

然后，她重新戴上那層面紗，走出了房間。

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壁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蘇輕雨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向旋轉(zhuǎn)樓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不知道陸景琛為什么要這樣安排，白天當(dāng)傭人，晚上讓什么？難道他買下一個新娘，只是為了多一個使喚的人？

走到二樓轉(zhuǎn)角時，她忽然聽到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樓梯上方傳來。那腳步聲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像是某種大型貓科動物在潛行。

蘇輕雨下意識地躲到一根羅馬柱后面，屏住了呼吸。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梯頂端。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絲綢睡袍，領(lǐng)口松開兩顆扣子，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走廊的燈光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讓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他握著一根銀色手杖，杖頭鑲嵌著一顆鴿血紅寶石，在黑暗中閃爍著妖異的光。

是陸景琛。

蘇輕雨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她能感覺到他在往下走，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像是在丈量著什么。她死死地貼著冰冷的石柱，祈禱自已不要被發(fā)現(xiàn)——她還沒準(zhǔn)備好面對這個買下她人生的男人。

就在他即將經(jīng)過羅馬柱的瞬間，一陣風(fēng)吹過走廊，掀起了蘇輕雨面紗的一角。

陸景琛的腳步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