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
蘇硯看著趙坤一瘸一拐往巷口挪的背影,嘴角抽了抽。這人看著肩寬腰窄、肌肉硬邦邦,走起路來卻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每一步都帶著股子咬牙切齒的勁兒,活像她剛才處理傷口時(shí),往他肋下多縫了十針。
“我說趙千戶,”蘇硯把藥箱往肩上一甩,幾步追上他,“您這腿傷是新添的吧?剛才躲暗器時(shí),我看您踢飛箭鏃那下,小腿肌肉繃得跟腱子肉似的,怎么這會(huì)兒瘸得跟斷了似的?”
趙坤猛地停住腳步,月白錦袍被夜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他側(cè)過臉,下頜線繃成把利刃,聲音里裹著冰碴子:“蘇硯,你再提‘暗器’‘箭鏃’,我不介意把你這藥箱扔去喂狗?!?/p>
蘇硯聳肩,心道矯情公子果然記仇。她白天在破廟救他時(shí),撞見霍凜的人搜捕,順嘴提了句“霍指揮通知”,這位千戶大人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豹子似的,連傷口疼都顧不上,拽著她追問霍凜的動(dòng)向。結(jié)果呢,問完又繃著張臉不認(rèn)賬,說什么“本千戶與霍凜勢不兩立,你休要挑撥”。
“行吧,不提就不提?!碧K硯往墻邊一靠,掏出塊餅子啃得嘎嘣響,“趙千戶要是想自個(gè)兒瘸著腿,被霍凜的人當(dāng)活靶子追,我這不走方郎中,就先祝您一路好走——”
話音未落,趙坤的身影突然壓過來。蘇硯被他拽著胳膊往巷子里拖時(shí),還叼著半塊餅,糊了他月白錦袍前襟一層渣子。
“你、你干什么!”蘇硯手忙腳亂扒拉他,卻見趙坤貼著墻根,錦袍下擺掃過地上的青苔,整個(gè)人像張繃緊的弓。他沒受傷的那只手按在她頭頂,把她的“假小子”束發(fā)壓得更亂,指尖卻繃得死緊——巷子盡頭,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混著幾句壓低的對(duì)話:
“剛才那郎中看著面生,會(huì)不會(huì)是趙坤的通黨?”
“管他是不是,先抓回去拷問!霍指揮通知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蘇硯渾身一僵,這才后知后覺——趙坤根本不是瘸,是故意拖著腿走路,好引開霍凜的追兵,把危險(xiǎn)往自已身上攬。
趙坤的掌心貼著她的頭頂,燙得像火。他氣息很穩(wěn),貼在她耳邊的聲音卻帶著點(diǎn)顫:“別出聲?!?/p>
蘇硯仰頭看他,借著漏進(jìn)來的月光,看見他繃緊的下頜線,看見他受傷的肋下洇開的血漬,看見他垂在身側(cè)的手——那只手的指節(jié)泛著青白,正一點(diǎn)點(diǎn)攥緊。
她突然想起白天給他處理傷口時(shí),摸到他肩背的肌肉硬得跟石頭似的,卻在她用銀刀挑箭頭時(shí),疼得渾身發(fā)抖。這人看著矯情又傲嬌,骨子里倒比誰都硬,硬得能把自已往刀尖上推。
腳步聲越來越近,蘇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趙坤的手還按在她頭頂,她能感覺到他的指尖在抖,卻硬是把呼吸壓得又輕又淺,像片貼在墻上的影子。
“在那兒!”
一道厲喝劃破夜色,蘇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趙坤拽著往巷尾狂奔。他肋下的傷口滲著血,卻跑得比她這常翻山采藥的還快,肩背的肌肉隨著奔跑的動(dòng)作繃緊又舒展,像頭真正的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