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厲喝劃破夜色,蘇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趙坤拽著往巷尾狂奔。他肋下的傷口滲著血,卻跑得比她這常翻山采藥的還快,肩背的肌肉隨著奔跑的動作繃緊又舒展,像頭真正的獵豹。
蘇硯被他拽著跑,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她突然笑出聲:“趙千戶,您這身手,剛才裝瘸裝得挺累吧?”
趙坤沒理她,卻在轉(zhuǎn)彎時猛地剎住腳步,把她往墻上一按。蘇硯的后背撞在冰涼的磚墻上,疼得倒抽口氣,卻見趙坤的臉近在咫尺,他受傷的肋下抵著她的腰,燙得人發(fā)麻。
“別說話?!彼穆曇舻偷孟衲剜瑓s帶著不容拒絕的狠勁,“有人。”
蘇硯噤了聲,這才聽見墻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還有鐵器相撞的輕響。她的心跳得厲害,卻在趙坤的陰影里,看見他垂在身側(cè)的手——那只手的指節(jié)泛著青白,卻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像攥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墻后的腳步聲漸遠,趙坤卻沒松手。他的呼吸打在蘇硯臉上,帶著股溫熱的潮氣,混著淡淡的血腥氣。蘇硯仰頭看他,借著月光,看見他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淌,卻硬是咬著牙沒出聲。
“你……”
“閉嘴?!壁w坤猛地推開她,轉(zhuǎn)身往巷口走,聲音又冷又硬,“再廢話,我把你扔給霍凜的人?!?/p>
蘇硯揉著被捏疼的手腕,看著他踉蹌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人矯情歸矯情,倒像塊淬了火的鐵,就算被碾成渣,也得在血里掙出條路來。
她追上他時,趙坤正靠在巷口的老槐樹下喘氣,月白錦袍上的血漬像朵開敗的花。蘇硯從藥箱里掏出個瓷瓶,往他肋下的傷口倒了點藥粉:“霍凜的人為什么追你?”
趙坤沒說話,卻在她收藥瓶時,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眼神卻冷得像冰:“蘇硯,你最好記住——錦衣衛(wèi)的事,少打聽?!?/p>
蘇硯挑眉,反手甩開他的手:“行啊,趙千戶。不過您下次再被人追得跟喪家犬似的,別指望我再救您——這藥粉可貴,我還留著給正經(jīng)病人用呢?!?/p>
趙坤看著她的背影,嘴角扯出抹自嘲的笑。他摸出懷里的玉蘭花簪,簪頭的綠玉在夜色里泛著冷光,像極了林晚今天看他時,眼里的疏離。
“正經(jīng)病人……”他低低呢喃,把簪子往懷里一塞,轉(zhuǎn)身融入夜色,“哪有那么多正經(jīng)病人,我這矯情公子,不也被你治得服服帖帖?”
巷口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像是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伤?,從蘇硯把他從破廟窟窿里拽出來的那一刻起,他這顆在權(quán)謀里泡得發(fā)臭的心,就被她那把糙得掉渣的手術(shù)刀,劃出了道見光的縫。
而這道縫,正漏著光,漏著他連自已都不敢承認的、對“野醫(yī)”的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