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在時,我心中只是有一種隱隱的慌亂,尚且因為有事可干而被強行壓制;當他離開,這種極端焦躁的情緒便被瞬間放大。
我不知道這種焦慮感從何而來,只知道它讓我坐立不安,并因為這種未知而感到極大的恐懼。
“小姐,”lotte走過來,“現(xiàn)在要準備晚飯嗎?”“什么?”“已經(jīng)五點半了,小姐。
您準備吃晚餐嗎?還是再等一會兒?”我抬頭看向客廳的鐘表,一瞬間——我明白了。
我就像巴甫洛夫的狗,已經(jīng)被馴化好了生物鐘,因為等待著鈴聲響起而忐忑不已。
我是如此習(xí)慣于舒?zhèn)惐っ刻煜挛缌c的準時拜訪,甚至忽視掉我的情感深處對他所代表的權(quán)力深深的恐懼和高超的審訊技術(shù)的畏怯。
“我現(xiàn)在不吃晚飯,”我說,“我要上街逛逛。
”“小姐?”“你跟我一起去。
你給我打傘。
現(xiàn)在去找個司機。
”lotte站在原地不動。
我以為她不肯聽我的話,正要發(fā)火,又聽她說租不到車。
“你難道沒有租車公司的電話?”lotte面露難色:“小姐……可能需要一些證件……”“算了,”我說,“那步行吧。
”“小姐,這不合適——”“沒什么不合適的,”我打斷她,“那個男的身上一股汗味,一看就是擠公共交通來的。
我真受不了,你讓greta把門窗都打開通風(fēng),跟我出去逛一個小時再回來——但是,別把蚊子這種東西給我放進來。
”“小姐,您可以先上二樓……”“我說了我受不了,你聽見了嗎?我寧可出去走路,我也不要在這個房子里面待!里希特找了一個什么人來?以為讀過幾年書就足夠了嗎?一看就是鄉(xiāng)下人出身!”雖然實際上我的家庭可能還不如季羨林,但我這么說的主要目的在于為自己一定要出門找個合適的借口,避開六點。
我受不了待在這個房子里,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喂食的蠢貓。
lotte死活不讓,我真不明白,德國人把我安排在蒂爾加滕附近,難道不是為了引蛇出洞嗎?現(xiàn)在蛇有可疑的動作,難道不應(yīng)該放任她爬出來捉嗎?為什么要把蛇堵回洞里。
如果是擔(dān)心蛇跑掉——我也說得很明確了,我是要租車出行,方向盤并不在我的手里。
德國人究竟在怕什么呢?我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在greta進行清潔的時候坐在院子里。
因為我知道,如果lotte堅決不同意,警衛(wèi)也不會放行的——那個在里面穿著褐衫的男人,我注意到他并不是我之前見到的那一個人。
我不清楚輪班制度,也不清楚是否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還有人在看著我。
所以我只能暫且選擇忍耐。
六點,他來了。
盡管凌晨五點的時候也來過。
“小姐,”舒?zhèn)惐は乱庾R地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嚴重的睡眠不足使得他的眼袋長到和雙眼一樣大小的程度,“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