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的時間已經(jīng)來到六月三十日。
過去的一周里,我一直被軟禁于酒店里為希特勒工作,并且小心翼翼地應(yīng)對各種隱藏的對于我偽裝的生活習(xí)慣的試探。
然而,當(dāng)我再次打開臥室門,在會客廳里看到的是一名對我報以職業(yè)假笑的精瘦男子,以及不情不愿的那位翻譯時,便令我感到過往的一切枕戈待旦提心吊膽都是值得的。
精瘦男子——從翻譯的神態(tài)來看,毫無疑問是位高級官員。
我不知道叫什么,他也沒說,由于我認(rèn)為他的假笑有點像《jojo
rabbit》里的那位法肯海姆蓋世太保的赫爾曼·迪爾茨上尉,所以為了敘述方便,我決定用迪爾茨來代稱他。
迪爾茨假笑著迎上來,我從翻譯那癟癟的嘴里知曉,希特勒給了我五千馬克的稿費。
五千馬克?!我大吃一驚。
那天下午我問的時候,翻譯告訴我,元首會根據(jù)我的作品質(zhì)量來決定我的稿酬,我以為也就最多幾百,沒想到居然有四位數(shù)。
這都足夠購買一輛梅賽德斯了。
我想跑。
這筆錢給我一種戰(zhàn)后要被清算的感覺。
“元首還紆尊降貴地為您準(zhǔn)備了一件禮物——”我覺得“紆尊降貴”這個詞應(yīng)該是翻譯的個人發(fā)揮,“——你不要不識好歹。
”這句應(yīng)該也是。
我打開迪爾茨遞過來的盒子,里面靜靜躺在黑絲絨上的是一副墨鏡。
沒有牌子。
1930s年代,德國沒有面向大眾消費的墨鏡品牌,這幅墨鏡大概是某個軍工廠生產(chǎn)的。
也許是卡爾蔡司。
我試戴了一下,又脫下來:“替我感謝元首。
這很珍貴,我需要好好保存。
”迪爾茨并不回答我,只是自顧自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wù):“這是您的臨時身份證明,小姐,還有銀行帳戶和存折。
”好一個“臨時”證明!這種持證人失去利用價值文件立即作廢的功利性簡直演都不演了。
我接過他遞來的一疊文件,里面果然沒有deutsches
reich
kennkarte(公民證)和ariernachweis(雅利安證明),只有一張像是外國人臨時居留許可的東西,上面包含我的姓名:sylvia
schultz國籍:vereigte
staaten(美國)照片……他們什么時候給我拍的像?我怎么不知道?我失憶了?底下的蓋章注明了vorlufig(“臨時”)和6個月的有效期。
文件里還有二十張十面值的r,迪爾茨說這二百馬克是方便我日常生活使用的。
由于沒有雅利安證明,我的銀行帳戶是treuhandkonto(托管賬戶)。
我可以支配里面的金額,但必須通過托管人許可:迪爾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