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靜還是去相親了。
但是始終不順利。
那些婆家表面上說著找個勤快媳婦就行,可真等兒子和文靜見了面,又用各種借口搪塞回絕。
有的心直口快,直接告訴了方夏荷,還是想找個模樣正常的。
可把方夏荷氣得半死:“我們家文靜模樣哪不正常了?”差點就扭打在一塊。
瞅著文靜蹲在院角,就著濾過兩遍的井水,搓洗全家沾滿泥灰的衣裳。
她低著頭,脖頸彎出一道沉默的弧線,左邊顴骨上那片火燒云似的疤,在晌午的日頭底下格外顯眼。
方夏荷心里頭就像被鈍刀子拉了一下。
自從文靜開始默默地接受相親之后,小院里常常靜得嚇人。
方文靜除了出來干活,就跟影子似的縮在西屋。
王君也不招呼鄰居打牌了。
何田夾在中間,大氣兒不敢出。
方夏荷心里像堵了塊大石頭,又沉又悶。
這樣下去可不行。
何田又忍不住朝方夏荷抱怨:“都是你干的好事。
”方夏荷徹底落了個里外不是人,心里的委屈那是一層疊一層,火山猛然爆發(fā),憋不住數(shù)落何田不懂事,兩個人一點即燃,唇槍舌戰(zhàn),非要把對方辯駁得無話可說才罷休。
整個小院,呈現(xiàn)出全面冷戰(zhàn),局部熱戰(zhàn)的態(tài)勢。
何田最受不了這氣氛,鼓起勇氣,端著一碗熬得黏黏糊糊、飄著甜香的紅棗小米粥,敲響了西屋的門。
她可不敢提相親那茬兒,只說:“姨姨,我媽熬的粥,可稠了,你喝點暖暖。
”說著,綻出天真又小心的笑容。
方文靜心一軟,接過了碗。
方夏荷心里不是滋味,又覺得自己費力不討好,別扭了幾日沒急著去敲文靜的門。
她看見王君走路一瘸一拐,眉頭皺著,知道老寒腿又犯了。
她模模糊糊記起,山上有種草根子,搗爛了敷上能頂一陣。
她二話不說,拉起何田就往后山鉆。
娘倆頂著漸冷的北風(fēng),手腳凍得發(fā)木,臉被枯枝刮得生疼,在坡上溝里扒拉了小半天,才尋摸到一小把沾著泥的草根子。
天擦黑,方夏荷在院子里支起個小瓦罐,細(xì)細(xì)地熬著那苦澀的草藥。
一股子濃重的藥味兒在小院里彌漫開。
西屋的門開了條縫,方文靜默默地走出來,看著她們凍得通紅的鼻頭和沾滿泥巴枯葉的褲腿,眼神復(fù)雜地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