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第2頁）

西屋的門開了條縫，方文靜默默地走出來，看著她們凍得通紅的鼻頭和沾滿泥巴枯葉的褲腿，眼神復(fù)雜地閃了閃。

她沒說話，轉(zhuǎn)身進(jìn)了灶房，不一會兒端出一盆還冒著白氣的熱水，放到方夏荷腳邊，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夏禾姐，你泡泡，驅(qū)驅(qū)寒氣。

”方夏荷抬起頭。

方文靜的目光落在咕嘟冒泡的藥罐子上，輕聲問：“這真頂用？”方夏荷用力點頭：“試試，總比干疼著強(qiáng)。

”方文靜不再吭聲，蹲下身，幫方夏荷把熬爛的草根渣滓撈出來，用塊舊布仔細(xì)包好。

兩個人，一個親閨女，一個“外姓人”，就那么并排蹲在王君跟前，把溫?zé)岬乃幇p輕敷在了王君那又冷又痛的膝蓋上。

王君低頭看著腿邊這兩個腦袋，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那一直繃著的嘴角，松開了些。

她那雙粗糙細(xì)瘦的手，先是撫上方夏荷的額頭。

“夏禾啊，成家之后受委屈了吧。

”“??？”方夏荷錯愕地抬起臉，下意識要否認(rèn)，“沒有啊。

”“這女人成家不受委屈的少啊。

我一看你就是個操心的命。

有時候你操碎了心，別人未必領(lǐng)你的情，是不是？看田田是個乖巧的，也有氣死人的時候。

”方夏荷垂下眼睛，鼻子一酸：“是啊。

”“你啊，表面咋呼，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事都沖在前頭，看著厲害，其實你這輩子再往后過，最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方夏荷聽著奶奶的話，眼淚吧噠吧噠地往下掉。

她真想告訴奶奶，她曾經(jīng)過得不幸福，多少次忍著離婚的念頭，把日子熬下去，像小火煮著、燉著那樣一點一點熬。

她明明是為了孩子好，孩子卻也不領(lǐng)情，反而怪她作繭自縛，給不了一個幸福的家。

她這一生有多少決定是為自己做的，又有多少天是為自己活的？圍著灶臺轉(zhuǎn)，圍著男人轉(zhuǎn)，圍著孩子轉(zhuǎn)，就是沒圍著自己轉(zhuǎn)過。

無聲的啜泣很快變成了哽咽。

方夏荷憋不住哭出聲來，王君的手就那樣一直撫摸在她的額頭上，讓她久違地感覺到自己被呵護(hù)著。

“文靜啊。

”王君又把話頭轉(zhuǎn)向自己屢屢碰壁的小閨女，“你夏禾姐受委屈了。

像她這樣能真心實意替你考慮的人一定要珍惜，要感恩。

哪怕你不愿意聽，也要分得清好人壞人。

”“媽，我知道。

”方文靜心思深，是能把事看透的聰明人，“我知道夏禾姐說的話有道理。

我氣的不是夏禾姐，是這些道理。

為什么咱們活著就有這么多條條框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