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嫡子的尊榮?狗屁!這渾身上下,哪一塊好肉不是拿命換來的?這瑞王的位置,根本就是個(gè)燒紅的鐵王座,坐上去就得被四面八方的明槍暗箭烤著。
一股巨大的酸澀猛地沖上鼻尖,比剛才看到那些傷疤時(shí)更洶涌。
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那該死的眼淚掉下來。心里那點(diǎn)“討毒酒”的執(zhí)念,被一種更洶涌、更陌生的情緒沖得七零八落。
是憤怒?是為他不值?還是一種后知后覺的恐懼?恐懼他真的一閉眼就醒不過來了,恐懼這世上再也沒人能、也沒人敢給我那杯穿腸毒藥?
“他的外祖父杜老將軍,當(dāng)年在軍營,沒少提拔爹,可惜杜老將軍和他唯一的兒子,兩個(gè)孫子,都戰(zhàn)死沙場了,沒多久,皇后也……他那時(shí)剛六歲,這十四年他過的苦啊……”
“爹……”我聲音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目光卻死死盯著趙珩毫無血色的臉,“那……那他這次……”
“死不了!”齊震山斬釘截鐵,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像座山一樣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老子說了,他命硬!有老子在,有老張頭吊著命,還有……”
他頓了一下,目光掃過我通紅的眼眶和緊攥著床沿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語氣緩和了一絲,“還有你這丫頭在這兒盯著,閻王爺也得給老子幾分面子?!?/p>
他大手一揮:“行了,這邊有老張頭看著,你……也歇會兒,別把自己熬垮了。老子得去前面盯著,呼延灼那狗賊雖然被老子打殘了,北狄左賢王那老狐貍的主力還在外頭虎視眈眈呢,天亮之前,這鷹嘴隘,丟不了!”
說完,他不再看我,掀開帳簾走了出去,帶進(jìn)一股凜冽的夜風(fēng)。
帳內(nèi)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張濟(jì)偶爾撥弄藥罐的輕微聲響,炭火燃燒的噼啪聲,以及趙珩那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讓我屏息凝神才能捕捉到的呼吸聲。
張濟(jì)熬好了一碗黑漆漆、氣味刺鼻的藥汁,小心翼翼地吹涼了些:“王妃,勞煩您扶王爺起來一點(diǎn),得把這藥灌下去?!?/p>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騰的情緒,走到床頭。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左肩的傷處,一只手穿過他頸后,另一只手扶住他沒受傷的右肩,試圖把他上半身稍微托起來一點(diǎn)。
他的身體很沉,帶著高熱病人特有的滾燙,隔著單薄的里衣布料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溫度。我咬緊牙關(guān),用盡力氣才把他托起一點(diǎn)點(diǎn)。
“王爺……張嘴……”張濟(jì)舀起一勺藥,湊到趙珩唇邊。
趙珩的嘴唇干裂起皮,緊緊抿著。藥汁順著嘴角流下,沾濕了衣襟。
“嘖!”張濟(jì)急得直冒汗。
“我來!”我?guī)缀跏菗屵^張濟(jì)手里的藥碗和勺子。把藥碗放在床邊,騰出手,用指尖極其小心地,帶著點(diǎn)笨拙的力道,輕輕捏開了趙珩緊抿的下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