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到褚墨卻恍若未聞,連眼風都未曾掃向趙氏那邊。
方才那些閑言碎語,一字不落地全都落入了他耳中。
沈初初怎么可能是那樣一個人?縱使相處時日尚短,可這幾日,她眼底的堅韌和舉手投足間的利落身手,哪一點像是他們口中不學無術,懦弱無能的草包?她分明有膽識,有謀略,骨子里透著一股許多閨閣女子都難有的颯爽英氣。
甚至,還有些他不曾細究,卻已悄然在心底發(fā)芽的別樣欣賞。
褚墨自己都未曾察覺,他竟然會對這些話生氣,更未深想,他潛意識里其實一直在偏袒沈初初。
車簾再次掀動,褚嫣兒輕盈落地。
緊接著,一道纖細的身影也跟著下來,頭戴一頂垂著薄紗的斗笠,將面容遮得嚴嚴實實。
四周好奇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神秘女子身上。
褚嫣兒見狀,立刻上前一步,解釋道:“諸位見諒,這是我遠房表妹,前兩日染了風寒,身子實在不適,這才戴著斗笠,免得過了病氣給各位。
”話音未落,那斗笠下便適時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聲音沙啞低弱,斷斷續(xù)續(xù)。
趙氏已有整整六年未曾見過沈初初,記憶中的影子早已褪色,自然無從辨認眼前這名戴著斗笠的女子。
聽褚家小姐言明是其遠房表妹,趙氏心頭那點疑慮便煙消云散,臉上又堆起熱絡的笑意,扭著腰肢便迎了上去。
“既然如此,那就請諸位貴客移步府上吧!”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營造的殷勤。
“初初的靈位,就供奉在咱們府上的祠堂里。
”趙玉婉卻并無陪同入內的意思,只隨手招來個伶俐的下人引路。
那雙眼睛呢,依舊牢牢黏在府門外熙攘的街道上,生怕一個眨眼,就錯過了李獻聞的車駕。
人群微動,戴著垂紗斗笠的沈初初隨著引路的下人,款款經(jīng)過沈燕身側。
就在這擦肩而過的瞬間,一縷極其幽微卻又異常熟悉的冷香,猝不及防地鉆入了沈燕的鼻腔。
是松香。
清冽,卻又帶著絲絲縷縷的甜。
沈燕的眉頭倏地擰緊。
這味道怎會如此熟悉?絕非大周現(xiàn)下時興的熏香,也非尋常閨閣女兒所用。
它像一根細小的針,瞬間刺開了記憶里的薄霧。
在哪里聞過?念頭紛亂間,一個驚悚的猜測猛地從她腦海深處涌出,仿佛有一道驚雷在體內炸開。
在這悶熱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暑日,沈燕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激得她頭皮發(fā)麻。
冷汗瞬間沁滿了本就有些微膩的額頭,細密的汗珠粘住鬢發(fā),連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她想起來了!這獨一無二的松香,她只在一個人身上聞到過那個早已被她穿xiong而過的賤人!難···難道···?!巨大的震驚與難以置信的恐懼罩住了她,名為理智的弦瞬間崩斷。
“且慢??!”沈燕失聲尖叫,那聲音尖利得破了音,全然不顧平日里精心維持的大家閨秀儀態(tài),猛地朝著已踏入沈府大門一行人的背影嘶喊。
隔著朦朧的薄紗,沈燕只捕捉到她極其輕微地側了側臉,露出一個模糊的下頜輪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