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第2頁）

“王爺，陳蒼還不知悔改，竟這樣顛倒黑白，試圖為自己脫罪，”駱青山回想起那些葬在沙暴和敵軍砍刀下的孩子們，氣得指尖發(fā)顫，幾番握不住腰間的劍柄，“那是軍中第二次出發(fā)邊塞增援，主帥負傷未愈，實在受不了跑馬顛簸，我就陪著他走在軍隊最尾端，也是便于照顧主帥。軍隊最前頭要有人帶路，主帥信陳蒼，就將指揮權(quán)交了陳蒼一半，讓他去尋路，事發(fā)之處，已經(jīng)離著駐軍營地很近了，直走半天就能到，途中起了沙暴，陳蒼判斷有誤，改了行軍方向，偏離駐軍位置，而向敵營進發(fā)。”

“那場沙暴不過一個時辰就停了，四周漸漸明朗，那時也有人發(fā)現(xiàn)這路走錯了，一直在提醒陳蒼，”駱青山悲憤難當，越說越難過，紅了眼，淚滴大顆地從眼底滾落，“可是陳蒼受不了任何人的批評，質(zhì)疑，他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他因官兵的提醒而惱羞成怒，執(zhí)意讓所有的官兵朝著錯誤的方向行進，待主帥意識到路走得錯了，派人去前頭下令改路線，又起了一陣風暴，把上千個尚未弱冠的官兵和我們沖散了，一部分橫尸沙暴，另一部分死在敵軍營地，被那些蠻夷當成了練刀的活靶子。”

郡王揉揉駱青山的背：“好孩子，你們受委屈了，這么大的事，如此多的細枝末節(jié)，我到今日才知道?！?/p>

“明明是陳蒼惱羞成怒，蓄意謀殺一眾官兵，他卻裝無辜，一直強調(diào)是意外，當時歷經(jīng)此事的官兵全部殞命，還有些后排的官兵，也有聽到當時交談內(nèi)容的，被陳蒼脅迫不敢開口。王爺，陳蒼視人命如草芥，釀下大錯，自責心痛的卻是主帥，四年相伴，我從未見他那樣神氣的大將軍如此失魂落魄，老是躲在沒人的地方哭，王爺，您要為那上千個孩子做主，為主帥做主啊，他險些被陳蒼害得貶官受罰，好人竟被陷害得這么慘，”駱青山越哭越兇，“王爺，求您為孩子們做主，他們死得好冤枉啊?！?/p>

怪不得，郡王恍然大悟，唐煦遙第二次班師回京，整日躲在房里，誰也不肯見，眼睛總是紅腫，原來是為著那些官兵的枉死自責。

從那以后，唐煦遙的記性就變得更差了，原先他麾下有多少兵，姓名能記上許多，五六百個得有，后來他索性只記得駱青山和陳蒼，這樣大的改變也不是無跡可尋，他是又怕出現(xiàn)同樣的意外，那些活著的名字瞬間被抹去大半，然后在夜里，閉上眼，消失的名字又會浮現(xiàn)，死死地刻在他的眼前，如此痛苦，非常人能感同身受。

唐煦遙此去四年，歷經(jīng)生死，將帥叛變，還有多次陷害，九死一生，郡王卻將他受的苦楚僅歸為他恨自己讓他去打仗，郡王愧疚萬分，自己這心xiong莫不是太狹隘了，自己也是做過將軍的，年輕時豪爽，怎么事到自己身上了，面對寡言淡漠的兒子，就這么小家子氣？

郡王安撫著駱青山，遞上帕子為他擦眼淚，郡王一舉一動，都很有慈父的意味，不管是關(guān)愛大人，還是年紀稍小一些的，能表現(xiàn)出比父親更寬厚溫和的情感，唐煦遙也完美地繼承了他的慈父氣質(zhì)，父子二人以此收絡(luò)軍心，效用極大，培養(yǎng)出了數(shù)以萬計絕對忠誠的死士，這也算是皇帝非常敬重郡王且自愿分他一半江山的原由之一。

軍隊只聽郡王和唐煦遙的指揮，即便皇帝想強硬接管軍隊，勢必是一場魚死網(wǎng)破，還不如把平陽郡王供起來，他不反，天下太平。

駱青山漸漸止住哭泣，郡王適時側(cè)目，發(fā)覺陳蒼正惡狠狠地盯著駱青山，似是恨他說出實情，火上澆油。

“陳蒼，你這是什么意思，人家揭發(fā)你的罪行，你竟那樣盯著人家，眼神好毒啊，”郡王起身，背著手走到陳蒼身前，質(zhì)問他，“我問你，邊塞大案在近年間曾掀起水花的，后來知情人離奇死亡，今日青山所言，我也就知道是你所為了，不過我更關(guān)心，后來是誰為你脫罪？”

陳蒼不想說，也不想承認事實，因為他到現(xiàn)在都指望著郡王念舊情，念著他曾救過唐煦遙一命，而保全他的官職和性命，于是低頭不語，再也不敢看郡王。

“說！”郡王抬起手，猛地扇在陳蒼臉上，粗糙的掌心卯足了勁，摑的陳蒼暈頭轉(zhuǎn)向。

陳蒼忽然哭了，紅腫的嘴唇囁嚅：“王爺，我救過主帥的命，求您也饒我一回吧?！?/p>

“是，你不提，我倒還沒有那么生氣，沒有你胡亂指揮，我兒根本不可能受傷命懸一線，還有臉提我兒子，我就這么告訴你，陳蒼，我的私刑房，沒有人能活著從里面走出來?！?/p>

郡王怒火高漲，幾乎是吼著警告他：“陳蒼，你是必死無疑的，如果你不把你做的腌臜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連陳家一起抄了！你全家老小，一個也別想活！”

這時陳蒼已經(jīng)驚恐得哭也不會哭了，身子也癱軟透了，瞪著眼，半張著嘴，已經(jīng)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王爺，別讓他死得太快。”

駱青山也惡狠狠地看著陳蒼：“陳蒼作惡多端，險些毀了主帥的前程，要是，一擊即死，真是便宜了他?！?/p>

“嗯，”郡王點點頭，“你不愧是簡寧遴選出來侍奉我的，與我心意相通，甚好?！?/p>

私刑房傳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一墻之隔的囚犯們聞聲瑟瑟發(fā)抖，躲在墻角，大氣也不敢出，還有的捂著耳朵，頭低著，不敢細聽那些聲音。

侍衛(wèi)依舊冷著臉站崗，巡視，腳步沉重而緩慢，刀敲欄桿，雜音聲聲回蕩，壓抑極了。

陳蒼受不住刑，把這些年做的事都招了個干凈，也不再求郡王把他放出去，而是求快一些死，駱青山怎么能應(yīng)允，還撬開他的嘴，拿白布纏了幾圈，讓他的嘴閉不上，免得咬了舌頭，雖不見得必死，卻說不了話。

郡王笑說：“青山，他說想死，你怎么看？”

駱青山道：“王爺，末將不會讓他如愿的?！?/p>

欠唐煦遙的，欠江翎瑜的，剛才的十番刑法算是還了，那陳蒼這些年來霸占駱青山的賞賜，奪了他應(yīng)有的功名，那些對駱青山凌辱和不公平的境遇，陳蒼也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