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盡于此,鄭婉將手頭的活收了尾,自顧自裹緊了大氅,先一步同叢雨點了點頭,推門而出。
走了幾步,她原想著直接回房,但又覺今日一直坐在一處未動彈,渾身僵得很,想了想,還是準備四處走走活動腿腳。
閑庭月色清廖,落滿一地亮晶晶的霜。
廊角的燈將影子拉得很長,鄭婉垂眸,在呼吸帶來的霧氣中,下意識將頭往氅衣里埋深了些。
北境總是太冷。
耳側(cè)風聲隱隱,張牙舞爪地想要來刮人的臉,所幸她平日里總愛里叁層外叁層地穿得很厚。
在帽檐的阻擋下,呼嘯而來的寒風便被消解成了無傷大雅的綿軟。
鄭婉慢慢在長廊里踱著步子,感受著自己指尖的溫度如沙漏過隙一般一點點降低,她下意識綣了綣手指。
完顏異今早走前丟給她個暖手壺,但天寒地凍的,其實那東西也是涼得快,總得不停添水,次數(shù)多了,倒覺得來回這樣折騰不值。
有樣東西是比暖手壺好用很多的。
只可惜眼下不在。
府內(nèi)很靜謐,偶而有侍從過路,連腳步聲都聽不大見,像是個不起眼的影子般,一轉(zhuǎn)眼便閃了過去。若不留神,便會覺得這樣空曠的地方,只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天地。
鄭婉抬頭瞧著一角月色。
她的思緒并不像今晚的月亮這樣輪廓分明。更像是陷在了云里,朦朧的,模糊不清的,也很難去用冷刀鐵刃去干脆地劃定下一個河界。
人非草木,情緒總歸無法涇渭分明。
她這樣在完顏異面前無修無飾,意圖以兩人的相似性換他冷劍下的一瞬遲疑,卻也無法控制自己因那份遲疑而起的漣漪。
相似是一種很難以言說的東西。
野心,冷漠,像攬鏡自照般的如出一轍,這樣清楚她的危險性的完顏異,其實不該放任她借一隙寬豁得寸進尺到如此地步。
但他偏偏束手旁觀。
完顏異并非識人不清下的引狼入室。
他是看過了完完整整的她,卻仍然選擇收劍入鞘。
鄭婉長睫微頓,收回目光。
眼前溫熱的呼吸霧氣中,她逐漸剖析開自己這份不易理清的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