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之淚（第3頁）

一時間，她仿佛被抽離了所有感知，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而遙遠，只留心跳聲在胸膛中不斷回響，一下一下，沉重如鼓。

滾燙的淚珠大顆大顆溢出眼眶，士兵松開手，伊莉絲脫力跪倒在地上，怔怔回神，手腳并用地爬過去抱住從絞架上脫落的身體，慌亂地用單薄的手掌去堵不斷涌血的窟窿，可是一切都是徒勞，血越流越多，懷中人的身體也逐漸冰冷。

少年灰白起皮的嘴唇幾次開合，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出一些破碎的氣音，伊莉絲慌忙貼近耳朵，聽清他在說：

“您能牽我的手嗎？”

“能的，能的?！币晾蚪z忙不迭去牽他的手，可是血液滑膩，試了兩叁次她才抓住。

“你別怕，我找人來救你，索維里斯醫(yī)術(shù)很好的，他一定能救你，一定能?！迸四艘话涯?，扯出一個蒼白的笑，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男孩搖了搖頭，身體重重一顫，猛然嘔出一口血。伊莉絲大驚失色，顫抖著握著袖口一遍遍去擦，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無力的手指攀上她的手，淚珠不斷砸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少年用盡最后的力氣將一片殘破的布料按到她手中。

伊莉絲認出這正是逃離佩索阿城堡那晚給他擦拭傷口時撕下的那塊，沒想到這么久了，他還留著。

她吸了吸鼻子，緊緊握在手心，淚眼朦朧地環(huán)顧四周，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在人群中來回搜尋。

忽然，她的目光鎖定其中姍姍來遲的身影，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膝行過去，緊緊拽住索維里斯的衣袍，哽咽著向他求助：

“求你，只有你能救他了，求你救他，求你”

“伊莉絲”

看著女人淚流滿面的絕望姿態(tài)，索維里斯心如刀絞，可他心里再清楚不過，現(xiàn)在的狀況已是無力回天。想去扶她的手終于蜷縮著收了回去，他嘆了口氣，無奈向她宣布殘酷的現(xiàn)實：

“他活不了了?！?/p>

“怎么會”伊莉絲怔松松開手，似是不能消化他話語中的意思。

“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一直不曾開口的莫甘娜蹣跚走到伊莉絲面前，掰起她的尖削的下巴迫使她仰視自己，神色間難掩失望，“不管他有沒有做，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相信是他做的，懂嗎，在這里哭天搶地有什么用?！?/p>

“我不覺得，”伊莉絲通紅的眼珠轉(zhuǎn)向她，“我不覺得對別人的死無動于衷的人是有出息?！?/p>

老婦人拉近她的下巴，輕蔑一笑：

“真有本事，你就爬到這個位置，你的那些大道理才有資格被人聽到?！?/p>

“莫甘娜夫人，既然伊莉絲小姐和犯人相熟，為了避免嫌疑，是不是也要排查一下才好，畢竟，這牽涉到的可是全體貴族的安危。”

人群中一個頭戴禮帽的男人摘下帽子扣在胸前，莫甘娜認出此人正是伊莉絲幾天前在樓上用箭射穿帽子的那位。

“夫，夫人”

“自然，”莫甘娜提高音量打斷赫克托爾，接著禮帽男人的話往下說，“梅爾基亞向來執(zhí)法嚴明，即使是貴族也不應(yīng)偏私。伊莉絲與犯人勾結(jié)雖未坐實，但她違反規(guī)定與奴隸相交甚厚卻是板上釘釘?shù)氖?。這樣吧，近日眾大臣都在為南地之事煩憂，那么在調(diào)查期間，就派她去治理，若治理得當，權(quán)當將功補過，否則，則剝奪貴族身份，將其逐出。大家可有異議？”

眾人噤聲，南地毗鄰?fù)醵?，現(xiàn)是梅爾基亞最為混亂的地區(qū)之一，民眾野蠻，毫無法制，近日內(nèi)又起義不斷，派這樣一位毫無經(jīng)驗的人去治理無疑是送死。貴族內(nèi)耽于情愛者常有，為貌美的奴隸沖動做出蠢事的也甚多，可是這樣嚴厲的懲罰幾乎是前所未見。

“夫人的智慧深似海，高于天，令我等臣服?！倍Y帽男得到滿意的回答，嘴角壓不住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