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已經(jīng)習慣她不合常理的回答。
若換了平時,興許會搬出規(guī)矩禮儀,同她條分縷析。但方才來時,他也看出蕭窈情緒低落,雖不知因何而起,但也知沒有雪上加霜的道理。
他的沉默倒是令蕭窈稀奇。
她指尖繞著領(lǐng)上的系帶,纏了幾圈,又緩慢松開,冷不丁開口道:“此處確實風大,吹得人通體發(fā)涼……”
崔循原以為,她這是自己想通,準備離開。
可蕭窈話鋒一轉(zhuǎn),卻又道:“少卿書房在側(cè),何不請我喝杯茶,稍坐片刻呢?”
饒是知曉她離經(jīng)叛道,崔循仍是為此言吃了一驚,原本低垂的眼睫微微顫動,險些失態(tài)。
望舒山房是他的居所,湖邊為書房,后側(cè)為起居院落。
這些年來,到崔家造訪的女郎不少,但從來循規(guī)蹈矩,未有誰會越過這片梅林來望舒山房。
更不會對著他問出這樣冒昧的話。
冒昧,且曖昧。
可蕭窈對他……
崔循雖未涉情事,但并非懵懂無知。
這些年,對他懷抱好感的女郎不在少數(shù),偶遇他時總難免臉紅羞怯。別說如蕭窈這般信口胡來了,所說的每一句話仿佛都是字斟句酌,再三思量,生恐壞了自己在他嚴重的形象。
他并不認為蕭窈對自己有意。
思量再三,依舊只能將之歸于“年少輕狂”,好似不服管教的弟子,總要見縫插針挑釁一二。
越是不欲令她做什么,她就越要故意為之。
這種時候是不該聽之任之的。
以蕭窈的性子,縱容太過,便要得寸進尺了。
可蕭窈這時抬起手,給他看了看自己泛紅的肌膚,輕聲道:“我今日心緒不佳,也凍得手腳都麻木了,少卿便寬限一回吧?!?/p>
這話倒并未扯謊,崔循能看出來,她凍得鼻尖都紅了,聲音也帶著微不可查的顫音。
一時間又有些許不悅。
縱使蕭窈身側(cè)的侍女隨意慣了,不知勸說,怎么崔氏的仆役也能看著公主這樣在外邊逛?卻連個取暖的手爐都想不起來給。
終于,先前的思量還是未曾落到實處。
他略略頷首,似是告訴蕭窈,又似是告誡自己:“只一盞茶,公主便該回去了。”
蕭窈扶著假山石起身。
方才只是覺出四肢冰冷,真要挪動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身體都快凍僵了,遲鈍得很。
崔循見她眉眼都皺了起來,欲言又止,停住腳步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