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邁巴赫平穩(wěn)地駛出江城一中校門,隔絕了身后探究的目光。車內空間寬敞,彌漫著淡淡的雪松香氛,和謝書嶼身上洗舊校服的皂角味格格不入。
謝書嶼癱在后座,長舒了口氣,剛才在辦公室里那股子緊繃的勁兒終于松懈下來。他扯了扯校服領口,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忽然嗤笑一聲,帶著點自嘲:“嘖,這事要是傳到主人耳朵里,你說他會不會扒了我的皮?”
沈思霖正對著后視鏡整理袖扣,聞言動作一頓,轉頭看他:“你覺得呢?上個月你在香港把人游艇鑿了個洞,他罰你在祠堂跪了多久?”
謝書嶼摸了摸鼻子,沒吭聲。那回是對方先動了歪心思,想在賭局里出老千陰他,他一時沒忍住才下了狠手。結果被主人知道了,愣是讓他在供奉著家族牌位的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膝蓋都青了。
沈思霖遞過來一支煙,是未拆封的古巴雪茄,煙盒上燙著精致的家族紋章。謝書嶼接過來,指尖在冰涼的金屬煙盒上劃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問:“有火嗎?”
沈思霖從西裝內袋里摸出打火機,是純金打造的,上面嵌著顆鴿血紅寶石,火苗竄起時穩(wěn)得很。謝書嶼低頭點煙,火光映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喉結滾動著吸了一口,煙霧從唇齒間漫出來,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緒。
“說真的,”他吐了個煙圈,聲音有點發(fā)飄,“這次把人打進醫(yī)院,還上了地方新聞,動靜鬧這么大,他要是知道了……”
“未必會知道。”沈思霖發(fā)動車子,平穩(wěn)地匯入車流,“我已經讓人壓下去了,本地新聞只播了‘學生沖突’,沒提你的名字。澳門那邊消息沒這么靈通,只要你接下來安分點,說不定能瞞過去。”
謝書嶼笑了笑,笑得有點漫不經心:“瞞?他想知道的事,什么時侯瞞住過?”
這話倒是實話。那位主人的眼線遍布港澳兩地,別說他在江城打了人,就是他昨天晚飯多吃了半碗米飯,恐怕那邊都有辦法知道。謝書嶼想起那人看他時的眼神,總像是在看一件精心飼養(yǎng)的寵物,溫順時給塊糖,犯了錯就毫不留情地敲打,力道拿捏得剛剛好,既能讓他疼,又不會真?zhèn)烁尽?/p>
他抽了口煙,忽然換了個話題,眼神落在沈思霖手腕上那塊表上——那是主人去年賞的,說是獎勵他在東南亞的生意上立了功。
“思霖,”謝書嶼慢悠悠地開口,指尖夾著雪茄,煙灰簌簌往下掉,“你跟著主人多少年了?”
“八年?!鄙蛩剂卮鸬酶纱?,目視前方,“我十六歲進家族,從端茶倒水讓起,是他把我提上來的?!?/p>
“那你該知道不少事吧?”謝書嶼往前湊了湊,膝蓋幾乎碰到前排座椅,“比如,他到底叫什么?”
沈思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透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眼神復雜:“書嶼,別問不該問的?!?/p>
“有什么不該問的?”謝書嶼挑眉,語氣帶著點頑劣,“我跟著他都快十年了,連他正經名字都不知道。平時要么叫主人,要么聽你們喊他‘先生’,他總不能天生就叫這兩個詞吧?”
他從記事起就住在澳門那棟依山而建的別墅里,周圍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卻沒人敢跟他多說一句閑話。直到十二歲那年,他第一次見到主人,那人穿著黑色唐裝,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手里把玩著一串沉香佛珠,淡淡說:“以后就叫我主人。”
從那天起,“主人”這兩個字就像道無形的枷鎖,牢牢套在他身上。
沈思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他的名字,在澳門只有三個人知道。連我這種貼身跟著的,也只敢稱他‘先生’。你就別瞎琢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