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花當初你種了一池子,既然是珍寶,為什么后來不養(yǎng)了?”
月扶疏看著她,忽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當初是誰仗著冰魄神功小有所成,將那些可憐的花凍死一大半?!?/p>
“你少來這一套,你要是想養(yǎng),區(qū)區(qū)一個地鬼境還能攔得住廣寒醫(yī)仙?”
月扶疏有點無奈:“我又能拿你怎么樣,草木之間有時也會相互排斥,你不喜歡,再珍貴的花朵又如何,哪里能比我親手養(yǎng)大的小太歲重要?!?/p>
江雨眠又露出那種一言難盡的表情。
“況且物以稀為貴,要的就是它奇貨可居,若隨處可見,又有什么意思?”
江雨眠冷笑:“又是這副裝腔作勢的腔調(diào)?!?/p>
月扶疏淡笑:“又是這么尖酸刻薄的嘴臉?!?/p>
江雨眠從鼻子里哼了一生,翻了一個白眼,拿起膝蓋上的書又翻過一頁,紙上是一座丹爐形狀的山,最中心處畫著幾朵燃燒的火焰。
旁邊用行書寫著地名,江雨眠輕聲念道:“扶風王朝,火焰山?!?/p>
月扶疏已經(jīng)閉目躺下,他呼吸很慢,過很久才會呼吸一下,平時還好,好歹會動,不至于像個假人。一旦躺下,加之他身體沒有什么溫度,簡直和一具冷冰冰的尸體沒有任何區(qū)別。
“我吃的兩條火蠶,是不是在火焰山里找到的?”
“是?!?/p>
江雨眠又沉默了,繼續(xù)看著地理志,時間又過了一會兒,宮燈里的燭火跳動了一下,熄滅了。
臥房里一片漆黑。
倏然而至的黑暗讓江雨眠的頭皮麻了一下,地宮里的歲月讓她對黑暗產(chǎn)生了嚴重的應激障礙,她捏緊了手里的書,呆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黑暗里,一旁的月扶疏坐起身,拉開了床頭的匣子,那里有顆夜明珠,正散發(fā)著月色般清冷皎潔的光芒。
床帳里亮了起來,江雨眠動了動手指,把那本地理志壓在枕頭下面,她撈起絲把自己裹住,側(cè)身躺在枕頭上,背對著月扶疏。
腦袋里有根神經(jīng)在不斷痙攣,時而拉長,時而縮緊,江雨眠的身體也在不受控制的發(fā)抖,記憶的開關(guān)被打開,那些痛苦似乎又回來了。
地宮里那些幼童們潰爛的四肢,流淌著膿血的身體,日夜都不會停止的哀嚎,整整四年,都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沒有花草樹木,沒有鳥語花香,沒有四季變換,也沒有晝夜交替,時間在那里是個壞掉生銹的擺鐘,代表時間流逝的指針一動不動,所有東西都在停滯的時間里腐爛發(fā)酵,到處彌漫著腥臭的味道。
走出的地宮的那一刻,比起仇恨和痛苦,更多的是快樂和解脫。
至少在那個時候,她以為是快樂和解脫,以為看到陽光,就代表好運將至。
裹在身上的被子忽然被掀開,身體被人撈在懷里緊緊抱著,后背緊貼著男子的xiong膛,一絲淺淺的溫度隔著衣衫傳遞進來。
月扶疏低聲說道:“眠兒,不要怕。”
他這個人是很割裂的,對人類有一種可怕的漠視,但是對親手養(yǎng)大的草藥一向疼愛無比,越珍貴越稀少的越疼愛,連雨滴砸在那些草葉的葉片上,他都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