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卦書而已,何至于讓月扶疏這樣的人物親自跑一趟,果然下一秒,就聽月扶疏說道:“聽聞北闕帝子找玉公子求卦,不知北闕讓玉公子卜算何事?”
玉搖光微微猶豫了一瞬,便說道:“卜算長生之事?!?/p>
“長生?”
一股可怕的壓迫感如洪流般從屏風那里朝著玉搖光奔涌過來,玉搖光的身體微微晃了晃,他臉色慘白,竭力支撐才沒讓自己失態(tài),低聲說道:“一千二百年前那一卦不知掀起多少腥風血雨,是以在下慎之又慎,不敢輕易卜算。”
那股恐怖的壓迫感突然消失了,玉搖光身上一松,差點跪倒下去,他氣沉丹田,穩(wěn)住身形,微微松了一口氣。
山水屏風后面的人影動了一下,仿佛在隔著屏風注視著他。
“玉公子經商有道,不知愿不愿與我談一樁生意?!?/p>
月扶疏的聲音和他這個人一樣,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冷漠。
可玉搖光此刻卻覺得這聲音動聽極了。
作為一個商人,他最喜歡談生意了。
臥房里亮著燈,雪青色的帳子里,江雨眠穿著一身白色紗裙,倚著身后的軟枕,正坐在床上翻閱一本地理志。
這本地理志和a4紙那么大,約有半枚銅錢厚,紙張和墨水都是千金難求的珍品,可在百年之內不泛黃不褪色。
這上面記載著許多王朝的風土地貌,圖文并茂,內容詳實,可讀性頗高,江雨眠看得入神,直到身邊一冷,一陣冷冷的月桂香氣飄過來,她才知道月扶疏回來了。
她連眼皮子都懶得抬,繼續(xù)借著床邊的燭光看書,白色紗裙的裙擺在雪青色床榻上綻開,宛如一朵在燭光下悄然綻放的白山茶。
一朵花,在還是一顆種子的時候就被人期盼著,日夜守候,見證著種子破土而出時的小小嫩芽,又看著嫩芽慢慢長大,長出纖長優(yōu)美的枝干和花葉,隨后又在他狂熱的期待中結出花蕾,他又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日夜緊盯著,甚至不舍得眨眼,生怕錯過這朵花成長時的每一個細節(jié)。
終于,這朵花綻放了。
超乎想象的危險。
也超乎想象的美麗。
月扶疏站在床邊,靜靜看了好一會,直到江雨眠有點疑惑地往他這瞥了一眼,他才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看著她手里那本地理志。
這是他當年周游列國時寫下的,他寫下的游記也不止這一本,但江雨眠手里拿著的這一本,是他花費心思最多的,同其他的許多本手札一起,一直珍藏在觀月小筑的書庫里。
江雨眠手里那頁正畫著伏犀山,從遠處望去,伏犀山好似一只趴在地上的獨角犀牛。
“你去伏犀山是為了找碧落黃泉花?”江雨眠把地理志放在膝蓋上,想起碧海潮生那滿池子的碧落黃泉花,似乎又聞到了那股熏得她頭疼的香味。
她揉了揉脖子,“我還以為這花隨處可見呢,沒想到你跋山涉水找了許久?!?/p>
月扶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后頸,他的手指冰冷有力,一聲輕響之后,略微錯位的骨骼被他歸位,江雨眠轉了轉脖子,甩開他的手,皺眉說道:“這點小事我自己就可以?!?/p>
月扶疏收回手,對江雨眠說道:“你習以為常之物,往往是他人求而不得的珍寶?!?/p>
“這花當初你種了一池子,既然是珍寶,為什么后來不養(yǎ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