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吵鬧昏暗的人群里,抬臉看向陳熙南。大鼓著xiong腔喘息,開心得像個孩子。那波光粼粼的小樣兒,又是要求表揚:你看我牛逼不?
陳熙南回望著他,溫柔地笑了笑。高舉起雙手,比劃了兩個大拇哥。
當晚回程的路上,費爾南對段立軒變得更加殷勤。甚至連一天也等不及,明晚就要回請。他沒有留自己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但這正是他的高明:約一個臉皮薄的人,只留時間地點,而不留聯(lián)絡(luò)方式。不僅看起來風度浪漫,對方也很難毀約。
陳熙南當時沒說什么,卻暗自盤算著讓段立軒回國。
就像篡位當上皇帝的,也總擔心被人家篡位。繼續(xù)放任費爾南瞎攪和,且不論二哥禁不禁得住誘惑,自己肯定是禁不住殺心。在被嫉妒燒毀之前,需要排除一切風險。
他一路都在思考如何開口,甚至沒太注意到段立軒的異常。
那是在費爾南下車后沒多久,段立軒掏出手機。剛想在群里吹兩個牛逼,卻看到了一條來自瘦猴的私信:三哥家出事了。
早在陳熙南被丁凱復劃傷的時候,段立軒就派瘦猴去他老家打點過。拎了幾箱帶魚,對門樓下的分了一圈。麻煩他們平時多照顧點,有啥事打電話。
本來沒指望有用,然而今早瘦猴的手機響了。對門的鄰居報信說,來了輛救護車。呼呼進人,好像是老頭兒出了事。四處打聽一圈,確認就是陳正祺。突發(fā)腹絞痛,人在三院急診部。
等瘦猴趕到的時候,剛做完急救措施。腹部彩超胰頭部低回聲,提示胰腺占位可能。又拉著去做ri,還是提示胰頭占位。已經(jīng)安排了住院,等后續(xù)做腹腔鏡和活檢。
段立軒看著入院單,診斷欄大大的幾個字:胰腺癌待排。
他連忙摁滅屏幕,瞟了陳熙南一眼。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車內(nèi)廣告,一臉恬靜地若有所思。
距離陳熙南的進修結(jié)束還有兩個月,老兩口沒吱聲,段立軒不想嘴欠。也是懷著點僥幸,畢竟沒有確診。再說那六七十歲的人,哪個不襯倆病?
但不管好病壞病,他得回去。陳家不襯近親戚,要有個年輕人當主心骨。正想著找點啥借口,就聽陳熙南說道:“二哥,簽證不更了吧。你先回國。”
段立軒心里咯噔一聲,還以為他看到了:“呃,啊,我尋思也是。你先別上火,不一定就內(nèi)回事?!?/p>
“不,我百分百肯定,他看上你了。”陳熙南湊過身來,小狗叫似的低低嗚嗚,“你要是被他勾搭走了,估摸我也就找根繩兒了?!?/p>
段立軒反應(yīng)了下,才明白他說費爾南。松了口氣,佯裝輕松地笑道:“要咋說當初咱倆處的吧,太容易。我要晾你半年呢,你現(xiàn)在也不至于天天懷疑我。”
“我不是懷疑你,我是對自己沒信心?!?/p>
“那你要這說,我就走吧,回國?!?/p>
“呦呵?”陳熙南摁上他肩膀,下巴伏在自己手背上。睜著一雙楚楚可憐的小狗眼,目光卻是審視和探尋的,“今兒怎的這么聽話?”
“也差不多呆夠了。”段立軒不跟他對視,去打量斜對面的一個老頭子。雙手chajin兜,翹起二郎腿晃悠,“一米二的破床擠倆人兒,睡覺像他媽的走鋼絲。往左邊轉(zhuǎn),屁股露外頭。往右邊轉(zhuǎn),胳膊露外頭。還是家里好,想咋攉攏咋攉攏?!?/p>
“我倒覺得家里的床太大了。您睡天涯,我睡海角。您回來得晚,我出去得早。咱倆啊,就像那不得拜的街坊?!?/p>
“草,你還不得拜街坊。就你那胳膊腿往上一纏,都他媽像水鬼找替身。”段立軒說罷笑了兩聲。因為是笑給陳樂樂聽的,顯得有幾分刻意和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