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找得抓心撓肝,一聲清脆的童音破空而來,箭矢般扎進他耳膜。
“爸爸?。 ?/p>
順著看過去,一個油綠綠的小保齡球。伸著倆小胳膊,用最快的小步伐向他跑來。戴著熟悉的七彩毛線帽,顛顛地甩著魚尾巴。
奔你而來,是這世間最浪漫的事。想你,想到一刻也等不及,要跑著來見你。
“哎!!”段立軒實在是太高興了,拄著軋機就翻了進去。鞋底下沾了殘雪,落地的時候還滑了個趔趄。百米沖刺地跑上前,一把抱起。掀開一點帽沿,來來回回打量。
白了,胖了,重了。但還是他的鯽瓜子。看這肉呼呼的腮幫子,多有福啊。哪個小孩襯這樣的一對腮幫子?哪個小孩也不襯呀。
“鯽瓜子想沒想爸?”
“想!”
一聲想,差點就惹落了淚。段立軒高高地抱著保活,大搖大擺地往外走。恨不得給全世界看他有個閨女,還想他。
羅美華跟在后面,笑瞇瞇地看著。陳熙南幫她拿過行李,低聲問:“撫養(yǎng)權利索了?”
“都中勒?!?/p>
“前夫沒添麻煩吧?!?/p>
“出事了,木出庭。”
“什么事?”
羅美華面露尷尬,好像也不知道怎么說。最后糊弄地笑了笑,模棱兩可地道:“裁壞了(殘廢)?!?/p>
陳熙南看向段立軒,段立軒別過臉。抱著?;畎劝日f,開上車都沒閑著。
羅美華在老家重找了個活計,初八開工。就這么兩三天的重聚,短得像蜜尖子。
一群人連飯店都沒去,直奔最近的大商場。三樓買裝備,一樓買零食。什么烤腸肘子粘發(fā)糕、草莓蛋糕糖葫蘆。只要?;疃喑蛞谎?,哪怕是水晶大蒜,段立軒也得給來一斤。
買完東西,又馬不停蹄地去玩兒。
段立軒拽著雪圈在前面跑,?;钤诤竺娓赂滦?。冷也笑,摔也笑。扎雪里了,扒拉出來還是笑。羅美華也跟著高興,仨人玩兒得熱火朝天。
只有陳熙南在后面蹭著步子,端著保溫杯胡思亂想。
初七送走?;?,初八余遠洲就來了。憑什么來?有什么臉來?
先利用了他,又打碎了他。是自己撿到了他,修好了他。
現(xiàn)在的二哥,是自己用心血和時間一點點拼起來的??茨呛诹亮恋拇蟮睹?,直繃繃的大長腿。溫暖柔韌的窄身板,活蹦亂跳的可愛樣兒。這是他陳熙南的杰作,他名正言順地握著所有權。外人哪怕是多看一眼,都讓他打心眼里覺得討厭。
他當然可以拒絕,現(xiàn)在二哥聽他話。但自尊卻硌著那個勁兒。攔著不讓見,總像是怕。怕什么?是怕自己不如人,還是怕二哥被勾引走?
都不該怕。兩人的感情深淺,外人可以不清楚,但他心里該有數(shù)。若是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未免太寒人心。
可還是沒底。一個聰明漂亮的可憐人,還是求而未得的,付出過那么多的沉默成本…
難得的年假,這點破事兒總在腦子里過。陳熙南吸溜了一口美顏茶,仰起頭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