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何辜啊。
那一張小臉哭得通紅,眼睛也哭得通紅,抽抽搭搭,縮成一團(tuán),似一只被棄了的小獸。
阿磐輕聲哄著,拍著,“睡吧,孩子”
那孩子也哭得累了,因而闔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只是一雙小小的拳頭仍舊攥得緊緊的,抓住她的袍領(lǐng)不肯松。
小嘴一張一合,不知是在夢里向誰哭訴,還是已經(jīng)餓了在找奶喝。
一個(gè)什么都不懂的小可憐,他母親怎么就能狠下心來不管呢?
云姜是狠心,她一向是能做大事的人。
便是現(xiàn)在,把孩子丟給了旁人,她騰出手來就益發(fā)地?fù)砭o了謝玄。
云姜也還在哭。
那人也騰出了手來。
那人一雙手似鉗子一樣將云姜的指節(jié)一根又一根地掰開。
那人的力道阿磐是見識過的,云姜那纖細(xì)的柔荑死死抓著,抓得骨節(jié)發(fā)白。片刻就被那人掰開,掰得生了紅。
不管怎樣,不管是發(fā)了白還是生了紅,總算能掰開,總算能暫離片刻,叫云姜趕緊去后頭,免得誤了趕路才好。
然而才掰開須臾,復(fù)又被云姜糾纏了上去。
云姜就似那狗皮膏藥一樣,“我不管!我不管!云姜父母親皆為大人而死,早就天人永隔,大人厚待小妹,薄待云姜,云姜去哪里說理?去哪里找公道去?”
阿磐驀然想起來蕭延年的一句話,他說云姜就像一條怎么都扭不斷的蛇。
是啊,真像條蛇一樣。
那人何時(shí)見過這陣仗,眉長鬢青的人,臉色陰沉,目光蒼冷,“坐正了說話!”
云姜偏不。
她依仗著自己故去的父母,想要為自己謀一個(gè)“公正”。
她想要的這份“公正”里,不知道有沒有她懷中的這個(gè)孩子。
至今,阿磐也沒有聽起過云姜喚起過那個(gè)孩子的名字。
那人捏住云姜的下頜,大抵將她捏痛了,她低呼了一聲,“啊!”
只以為她吃了痛必要松開,哪知道她竟緊緊地捧住那人的手,竟還笑了起來,“大人!大人打我吧!打我吧!狠狠地打我吧!”
好似那人生了怒的拿捏,竟是對她的獎(jiǎng)賞一般。
她甚至還抓住那人的手往自己臉頰上作力拍打,“大人啊大人大人打我吧!阿姜不怕大人打,阿姜不怕疼,阿姜就怕大人再不肯碰阿姜”
“若是那樣,阿姜活著還有什么趣兒呢?不如帶著孩子一起去黃泉見母親了”
她又哭又打,狀若癲狂,卻又十分可憐,“只要大人肯碰阿姜,怎么打阿姜都行大人打,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