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無常形,窮則思變。
正是她從前在千機門時,蕭延年親自教導(dǎo)。
他教她禮樂詩書,也教她天下大勢,匡時救國,也許媚術(shù)不如旁人,但在這一方面,她從來都是同門里最出色的。
因而蕭延年曾說她,“天分極高,莫要辜負(fù)。”
木箸在那人手中頓著,那人聞言怔然,喃喃問她,“你叫我什么?”
阿磐輕言軟語的,“叫你先生啊?!?/p>
她想不出來叫蕭延年什么好。
不能叫大王,也不愿叫主人,兄長是不能叫的,便是貴女出身,但仍與懷王是君臣。
因此,思來想去,覺得只有叫先生,才是最妥當(dāng)?shù)摹?/p>
就像她如今除了“大人”二字,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謝玄好。
不好叫王父,不愿叫主君,也不能名正言順地叫夫君,因此便照常叫他大人。
叫大人沒什么不好的,比王父親近,比夫君疏離,不管以后怎么樣,是不是婚嫁,好還是不好,總之進(jìn)退裕如,到底再不必兩難。
阿磐為那人擦眼淚,溫婉地喚他,“先生。”
明識強記,博覽圖籍,子孫受學(xué),皆自為先生。
然而,先生二字,顯然不是蕭延年最想聽的。
那人手中的木箸放了下去,怔然默了許久,許久之后握住了阿磐還在為他擦眼淚的手,按在心口,重重地嘆了一聲,“阿磐,你可愛過我啊?”
蕭延年的心思,她怎會不知道呢?
他來不是要做先生的,他的心思,早在南國十月就已經(jīng)亮明了。
便是這一回來,也不過是要帶她去晉陽罷了。
雖不忍傷他的心,然阿磐還是抽回了手來,溫聲道,“何必還問這樣的話呢?”
可那人說,“我來這一遭,總得知道。”
是,來了這一遭,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人兀自嘆息,“我在無數(shù)個夢里,都活在了南國。”
唉,南國啊。
他說他用那一年,過完了一輩子。
阿磐道,“你的一輩子,已經(jīng)有了,不要再問?!?/p>
那人憮然,“正因有過,才想要啊?!?/p>
阿磐心神一晃,驀然想起最初時候。
最初,她乘著蕭延年的馬車在冰天雪窖里趕路,她曾問起,“我我能不能跟著主人?”
那時候的蕭延年垂眸望她,眸光溫潤卻堅定地容不得半點兒商量,他說,“阿磐,不能?!?/p>
那時候的阿磐害怕,也真想留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