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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像是天上有人捅破了個裝記了墨水和冰渣的窟窿,嘩啦啦地往下倒。尼伯龍根里,時間黏糊糊的,空氣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楚天驕拄著那把已經(jīng)卷了刃的村雨,像根釘子一樣釘在濕透的瀝青路面上。血混著雨水,在他腳下蜿蜒成一片詭異的猩紅地圖。四面八方,那些穿著黑衣、臉白得跟死人化妝似的玩意兒,眼睛里冒著餓狼似的金光,蠢蠢欲動??諝饫锬枪勺迂澙返男瘸粑秲?,濃得化不開,直往人鼻子里鉆。
“媽的,這味兒比北京豆汁的味道還沖?!背祢溸艘豢趲а耐倌?,血絲很快被雨水沖淡。他感覺有點冷,不是雨淋的,是生命力正順著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往外跑。“兒子應(yīng)該跑出去了吧?”他腦子里就剩下這個念頭,像根救命稻草。他努力挺直了腰板,雖然疼得他齜牙咧嘴,但對著遠處端坐神馬的奧丁,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痞氣十足的笑,用唯一還能動的手,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嘿,穿盔甲的!看這兒!你爹我還沒躺下呢!”
奧丁那唯一的、燃燒著熔金般光芒的獨眼,冷漠地掃過他,像看一只在砧板上蹦跶的魚。斯雷普尼爾打了個響鼻,帶著雷霆的余韻。周圍的死侍們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包圍圈在無聲地縮小。它們渴望新鮮的血肉,渴望這個強大混血種的生命力。
“刺啦——!”
一聲極其刺耳、極其不和諧的碎裂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雨幕的喧囂。這聲音不大,卻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狠狠鋸在所有存在的神經(jīng)上。整個尼伯龍根的光線,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擰亮了幾度,那些濃得化不開的陰影都淡薄了些許。
“何人?膽敢擅闖神域?!”奧丁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情緒,不是威嚴(yán),是純粹的、被冒犯的暴怒。神明的領(lǐng)域,豈是螻蟻可以隨意踏足的禁地?
回應(yīng)祂的,是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一個人影,慢悠悠地從雨幕深處走來。詭異的是,漫天傾瀉的暴雨,在接近他身l幾寸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壁壘,自動分流、滑落,一滴都沒沾上他的衣角。他走得閑庭信步,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園,與這血腥肅殺的神之戰(zhàn)場格格不入。
“神?”來人停下腳步,正好站在楚天驕和奧丁之間不遠不近的位置。他抬手抹了把臉上根本不存在的雨水,露出一張年輕得過分的臉,五官清俊,但眼神深處卻沉淀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無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角,那動作透著點孩子氣,又帶著點讓人心底發(fā)毛的邪性。“話說我還沒殺過神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啊?!彼肿煲恍Γ冻霭咨难例X,“不過就是那個雨幕讓我扯了半天,有點像高專的‘脹’的感覺,黏糊糊的,煩人。”
楚天驕看得一愣,這哪來的愣頭青?穿得一身休閑裝,看著像個大學(xué)生,跑這鬼地方來旅游還迷路了?還殺神?腦子進水了吧!他掙扎著想開口提醒,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奧丁的獨眼瞬間鎖定這個不速之客,熔金的光芒暴漲,幾乎要噴薄而出?!澳闶呛稳?!”斯雷普尼爾感受到主人的怒火,八足不安地刨地,發(fā)出沉悶的轟鳴,空中的烏云里,粗大的雷蛇開始瘋狂游走,匯聚在奧丁高舉的昆古尼爾槍尖之上。周圍的死侍群也如通被驚動的蜂巢,發(fā)出更加尖銳刺耳的嘶鳴,無形的壓力如山崩海嘯般壓向那人。
“咔嚓!”
又是一聲脆響,比剛才清晰得多,也恐怖得多。
“轟——!”
一股難以想象的、仿佛整個天空塌陷下來的恐怖重力,毫無征兆地降臨!目標(biāo)精準(zhǔn)地鎖定了奧丁和他胯下的神馬。斯雷普尼爾那鋼筋鐵骨般的六條前腿,在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中齊刷刷折斷!暗金色的神血如通噴泉般狂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地面的積水。神馬發(fā)出凄厲痛苦的悲鳴,巨大的身軀無法控制地轟然跪倒在地,濺起一人多高的泥水浪花!連它身下的水泥路面,都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巨壓,發(fā)出呻吟,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向下塌陷了一小塊。
林墨隨意地擺了擺手,臉上帶著一種“不好意思打碎了你的玩具”的敷衍笑容:“抱歉抱歉,手滑了一下。想看看神的血是什么顏色,原本以為是金黃色的呢,跟圣斗士似的。結(jié)果也是紅的嘛,嘖,沒新意?!彼Z氣輕松,仿佛剛才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螞蟻,臉上確實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歉意。
“人類!你過分了!”奧丁的怒吼如通萬千雷霆通時炸響,那獨眼中爆發(fā)的金芒瞬間化為實質(zhì)的烈陽,幾乎要灼瞎人眼!夜空中的雷云徹底狂暴,一道水桶粗細、猙獰如龍的恐怖雷柱,撕裂長空,不偏不倚地轟擊在奧丁身上!然而,這毀滅性的雷霆并未傷害祂分毫,反而如通甘霖般被祂和跪地的斯雷普尼爾瘋狂吸收。沐浴在雷光中的奧丁,神威更盛,那破碎的馬腿在跳動的電蛇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再生!斯雷普尼爾甩動著重新站立的馬腿,發(fā)出震耳欲聾、飽含憤怒的嘶鳴,馬鬃上纏繞著噼啪作響的電弧。風(fēng)和雷,本就是祂御座的延伸!
奧丁手中的昆古尼爾,那根看似枯朽的世界樹枝條,此刻被無盡雷光包裹,散發(fā)出毀滅性的氣息。祂的獨眼死死鎖定了林墨的心臟。這一次,祂動用了此刻能調(diào)動的全部神力!命運的絲線,無形卻無比堅韌,瞬間纏繞在林墨身上。
昆古尼爾,被擲出了!
它不像流星,反而更像一片被風(fēng)吹落的枯葉,輕飄飄的,無聲無息地劃過密集的雨幕。速度不快,軌跡清晰得仿佛林墨只要稍微側(cè)身就能躲開。然而,那上面凝聚的,是“必定命中”、“貫穿命運”的絕對權(quán)柄!是死亡的具象化!它所過之處,連時間和空間都似乎為之凝滯、避讓,只為完成它唯一的使命——洞穿目標(biāo)的心臟!
林墨看著那根越來越近的“枯樹枝”,猩紅的瞳孔里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燃起了久違的、近乎孩童發(fā)現(xiàn)新玩具般的興奮光芒?!皺?quán)柄的力量嗎?”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點好奇和一絲……輕蔑?“有點意思?!?/p>
他沒有躲。
他甚至懶得側(c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