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逸夏笑出聲來。
好啊,真是好久沒見過年輕人這種天經(jīng)地義的傲然神氣了,放在從前那個深蘊謹(jǐn)慎的阿瀾身上,打死她也說不下這種??凇?/p>
這也讓謝逸夏有種錯覺,他并非是與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對話。
她的變化、她身上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局外人的淡漠感,仿佛一個剝離了七情六欲的人,從極高處俯瞰世情,讓他個這荊州刺史都偶爾心驚。
其實這已是謝瀾安有所保留的結(jié)果。
尚有一些話,她無從對二叔說起。
她漂泊幽冥太久了,知道每個相識之人的命運,知道大玄被改朝換代的結(jié)局。
朱雀火焚,金陵宮塌,狼煙起滅,梟雄競出,漢胡相爭,漢胡混同……
初亡時,她恨楚清鳶、恨五叔公、恨不肯活著的母親、最恨有眼無珠的自己。等見過百萬生民慘死,她惟恨自己一生襟袍未開,功業(yè)未展。
在那些混沌光陰,有一個念頭在她心里愈鑿愈深:大玄國破,有她的責(zé)任。
因為枉稱金陵
新枰齋外,除了文良玉識趣回避,謝策兄弟與阮伏鯨都在廊下等著。
約摸半個時辰后,房門打開,三個郎君不約而同圍了上去。
謝策看見父親面沉似水的表情,心里先咯噔一下。
不應(yīng)該啊,以他對父親的了解,不論瀾安做了什么,都不會舍得數(shù)落大伯遺孤一句重話的,怎么是這個神情?
謝瀾安神清氣爽,謝逸夏瞥她一眼,他倒是想風(fēng)度翩翩,可這小家伙不知操錯了哪份心,前頭談事還一本正經(jīng),突然沒頭沒腦地讓他戒五石散。
這還不算,還說什么“酒也要少喝”、“聲色之玩要有節(jié)制”、“哦,女色樂伎之流以后更要少近”。
聽聽,這是當(dāng)小輩該說的話?
何為江左名士?服五石、痛飲酒、熟讀離騷、廣游山水那才是真名士。
都戒了?他不如做和尚去。
可謝瀾安接下來一句“我怕叔父耽溺酒色,傷損身體,瀾安便無依靠了”,配上她黯然神傷的表情,謝逸夏就沒轍了。
他極其困惑,自己不在家時,老三到底伙同族里那些長輩做了什么,把他好好的大侄子,逼成了拿捏人心一拿一個準(zhǔn)的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