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是來接人的。
他議事過進暖閣,卻并沒如往常那般見到滿眼期待、等著問話的蕭窈,問過侍從才知,是早些時候得了陽羨長公主的消息后便已離開。
他知蕭窈與長公主感情深厚,等了許久,見天色漸晚這才過來。
甫一進門,便見著了窗邊的蕭窈。
她似是才睡醒,鬢發(fā)上的釵環(huán)飾物皆已卸去,潑墨似的長發(fā)隨意披散開來,甚至有些凌亂。
披著綿軟的毯子,正專心致志擺弄著手中的雪。
窗沿擺著幾只已經(jīng)捏成型,圓滾滾、憨態(tài)可掬的小雀。
知羽正要出聲提醒,余光瞥見那位仿佛無論何時都游刃有余的少卿竟就這么停住腳步,猶豫片刻,悄無聲息地閉了嘴。
蕭窈是在又捏完一只小雀,用胡麻為它點了眼,同先前那幾只放在一處時,抬頭見著立于細雪中的崔循。
他今日身著朱衣,長身而立,愈發(fā)襯得身形如竹,肌骨如玉。
倒像極了當年初來建鄴,兩人于祈年殿外擦肩而過那日。
蕭窈趴在窗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會兒,向他勾了手。
這動作并不穩(wěn)重,甚至稱得上輕佻。崔循卻連眉頭都沒皺,拂去肩上細雪,進了她休憩的偏殿。
婢女捧了衣物上前伺候,卻見她搖了搖頭:“出去吧。”
蕭窈醉酒后睡了半晌,才醒不久,整個人顯得漫不經(jīng)心而懶散,聲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清亮。抬眼看向崔循,似笑非笑道:“少卿來服侍我?!?/p>
任是誰,也不會將崔循與“服侍”這個詞想到一處。
婢女臨出門前隱約聽了這句,險些咬了舌頭,忙不迭跨過門檻回手關(guān)了門。
崔循倒沒惱,只是神情有些無奈。
蕭窈便又問:“好不好?”
崔循喉結(jié)微動,緩步上前。
他這樣的出身,自然不曾伺候過人,許多事情做起來便難免生疏,尤其是在蕭窈仿佛打定主意要作弄他的情況下。
白凈如雪的赤足踩在朱紅官服之上,蕭窈偏頭看他,含笑催促:“冷。”
崔循閉了閉眼,按下心中那些不合時宜的雜念,為她系襪穿鞋。
“噯,”蕭窈披著絨毯打量,調(diào)笑道,“我初見你之時,便想著他日后宅該養(yǎng)這樣一位?!?/p>
崔循動作一僵,攥著她腳踝的手收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