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無春實在為江翎瑜的計謀驚嘆,可他畢竟是久處皇庭,朝堂要去,后妃之處也要去,這些大小妃子,有不少是重臣的女兒,大理寺卿的嫡長女也在之內(nèi),皇帝許是會因后宮之事寬恕他,不能一擊必死,除此之外,廖無春深知此策頗險,不禁擔(dān)心:“江大人,是我才疏學(xué)淺,還是想要多問大人一句?!?/p>
“別老是做這些花架子,我們?nèi)硕嗝达炝?,實在無趣,”江翎瑜拿著一條新帕子,喉嚨干澀,捂著唇咳了幾聲,唐煦遙就緊著來為他捋著心口,江翎瑜待一切平穩(wěn)些,才接著講,“但說無妨?!?/p>
廖無春說:“要是周竹深蠢透了,真的拿出庫檔來怎么辦?”
“那咱們就順勢抄大理寺卿的府邸唄,”江翎瑜見這么精明的廖無春變得冥頑不靈,氣得笑了,“審核官員檔案要什么,自然是皇帝大印,把假玉璽放在他那,抄家抄出來,豈不更是將大理寺卿斬草除根了?這有何難?!?/p>
“夫人,”許久不說話的唐煦遙插口,“我倒覺得,此計風(fēng)險頗大?!?/p>
“當(dāng)官嘛,”江翎瑜隨意抬著手捏一捏唐煦遙的下巴尖,懶聲說,“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事,風(fēng)險大小,只是對于要除掉的人來說,官職大風(fēng)險大,官職小的,就是一粒塵埃,談何險不險的,你不敢做,就不會有實打?qū)嵉恼儭!?/p>
廖無春瞥見二人又濃情蜜意,這就要走了,讓江翎瑜攔下來:“無春,你且等一下,我有事要問你?!?/p>
本來江翎瑜不開心就是因為不知皇帝是何意,況現(xiàn)如今自己大半的官職與賞賜都是廖無春謀來的,為著的就是紫禁城里頭的事,要是江翎瑜跟廖無春說想跟唐煦遙私奔去,還要把他當(dāng)場氣死。
故而江翎瑜就是心里再嘀咕,也絕不敢說錯話啊,廖無春來問案情,江翎瑜也只能順著說,待正事聊完。
現(xiàn)在,江翎瑜就回歸一開始要找廖無春的本意,問他:“無春,你說皇帝是不是想讓我死?”
唐煦遙其實不曾這樣想,江翎瑜問出此言,唐煦遙連回話都幫廖無春想好了,就答沒有,因為他不覺得皇帝是這樣心狠的人。
哪知道廖無春竟說:“當(dāng)然,大人,皇帝希望朝堂上的每一位臣子都能為他而死,每一位皇親國戚也為他而死,那他才高興呢,不光江大人,還有將軍和我,就連伺候過他的妃子也逃不掉的,他希望看著咱們?yōu)橹伊x而死,再賞咱們些封號,以表他是仁君?!?/p>
此話一出,遠(yuǎn)超江翎瑜和唐煦遙的意料,兩個人面面相覷,對視幾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廖無春壓低嗓音,補上一句:“江大人,將軍,要想逃開皇帝的控制,就只有拼命活下去,讓大琰河清海晏,再無內(nèi)外紛爭,二位大員的福氣就到了。”
“在他的心里,”江翎瑜不禁覺得可笑,“朝堂上的大員,都命如草芥嗎,我們?yōu)橥醭龀鍪裁礌奚紵o法感動他,唯有一死?”
“也不是,只是皇帝愛他的名聲,高于一切,以死證道,是大臣們再好不過的歸宿?!?/p>
廖無春是一時糊涂,人還是相當(dāng)警覺的,一聽江翎瑜問出此話,就察覺他曾有些很不一般的念頭,說:“大人,將軍,不要妄想用別的法子逃脫皇帝的掌控,那都是死路一條,唯有清剿北直隸逆黨,看似踏上死路,其實這才是唯一的生機(jī)?!?/p>
廖無春話說得模棱兩可,實則指向很明確了,就是在警告江翎瑜不要心生雜念,只會死得更快。
適時江玉和唐禮提著食盒進(jìn)來,跟廖無春打過招呼,廖無春知趣起身:“如此,這就不打擾江大人跟將軍用晚膳了。”
廖無春出去,唐煦遙攙扶著江翎瑜起來,到那張圓桌上去用膳。
今日菜色頗豐,除了唐煦遙說的餛飩和雞蛋羹,還有一碟拼著的菜,糖醋汁澆的酥炸魚肉,煮好了的羊肉片,澆了些特調(diào)的芝麻醬,都冒著熱氣,四周有些小咸菜,還有一碗蜜餞糖水,是加了銀耳紅棗的,江玉拾掇好了食盒,半欠身子,低眉順眼的:“夫人,我找李道長問了問,您這身子虛弱,如何調(diào)養(yǎng),他說用蔥姜燉了羊肉,再吃幾個紅棗,隔三岔五這樣補養(yǎng),就能好些,我怕燉羊肉塊太大了,您不喜歡,就用了涮肉的法子?!?/p>
“江玉真是有心了,”江翎瑜唇角含笑,“多謝。”
這會子人都走了,江翎瑜拿著筷子就夾那軟乎乎的羊肉片,唐煦遙叮囑他:“要少吃些肉?!?/p>
江翎瑜歪頭,也把肉夾進(jìn)碗里了:“我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