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從后視鏡里與黎建鳴對視,一字一句道:“把你所有的都給他?!?/p>
黎建鳴急道:“我把能給的都給出去了!”
“是所有。不是能給的。”肖磊打了一把方向盤,把車拐進(jìn)了小區(qū)。
車內(nèi)一下子暗下來了。小區(qū)里沒有虛假的霓虹,只有昏黃的路燈和青白的月亮。
“所有的···”黎建鳴低著頭,臉浸沒在陰影里,“什么是所有的?”
“所有的就是所有的。我能為睿哥去死?!?/p>
“你是說讓我為小喬去死?”
肖磊搖頭:“我一無所有,這條命就是我所有的。但二少你擁有的太多了,這里面有你意識到的,也有很多你沒意識到的?!?/p>
黎建鳴砸么了一下這句話,若有所思。
喬季同把民工包推進(jìn)巴士底層的行李箱,小跑著上了車。不年不節(jié)的平日子,車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乘客。
他挑了個靠后的窗邊坐下了。看著廉價(jià)的藍(lán)色窗簾,又想起了六年前。他把窗簾擼到一邊,把頭磕到玻璃上。
一時的拼命不難。憑借著一咬牙的沖動,喬季同也做得到。
可生活不是一時的。生活是呼吸。牙咬碎了,扛不過去了,生活也不停。天性里的怯懦,骨子里的自尊,經(jīng)歷造就的現(xiàn)實(shí),還有心底的沖動。像是多根反方向的韁繩,在他身上五馬分尸一樣拉扯。
收不回,放不下,擁著疼。
喬季同知道逃跑不光彩。但他真的是憋不出別的好招了。
客車搖搖晃晃地啟程,忽然一道引擎轟鳴劃破雨夜,隆隆而來。喬季同下意識地往外瞟了一眼,就和對面車道的黎建鳴看了個對眼。
喬季同身子一震,唰地拉上了窗簾。
巴士駛出了繁華地帶,街道靜了。摩托的引擎追在后面訇訇響,像撕心裂肺的呼喚。
喬季同呆頭呆腦地杵在座椅里,不知道怎么辦。
雨嘩嘩直下,夜猙獰著臉,風(fēng)惶惶而逃。玻璃被拍得啪啦直響,像是錯亂的鼓點(diǎn),叩得人心焦痛。
忽然間,一道閃電晃下,車廂慘白一片。雷聲接踵而至,宏大悶重,像是從地底打出來的。
喬季同橫下心,拉開窗簾,扒在窗戶上看追在旁邊的黑影。
黎建鳴從摩托上扭頭看他,頭盔上晃著痛楚的青白,一亮一亮。
雨越下越大,彼此已經(jīng)看不清,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只剩下馬賽克似的剪影。
喬季同小臂交叉,示意黎建鳴不要再追。
黎建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