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沈儷與沈棟那兄妹情深的戲碼也沒了,不免有幾分冷清。
宴至將半,沈儷舉了盞酒起身,喚了聲父皇,先是說了幾句討巧的話,東武帝都笑著應了,家宴之上,他儼然是一個慈父。
沈儷又順著話往下說她母后在宮里備了醒酒湯,宴后可去用些,免得來日早朝頭痛。
東武帝面上的笑容不變,卻不動聲色的拒了,只說宴后還有折子要批。
楊妃皺了一晚上的眉終于舒展了些,抬頭正對上東武帝看過來的視線。
這一幕,皇后和沈儷也都瞧在眼里,皇后手中的酒盞重重置在桌子上,而后惡狠狠地看向楊妃,宮中向來只有楊妃堪與她爭,如今中秋之夜皇帝擺明了要去她那里,這要她中宮的面子往何處放?
沈泠看著面前的這出好戲,終于有心情拿起酒盞淺啜了口。
皇后以為斗倒了沈棟,楊妃就自然會跟著失寵,可這宮中雀不全是母憑子貴。
比如這楊妃母子便是子憑母貴,楊妃在東武帝未登基時便是他的王妃,后來東武帝奪權(quán),借了皇后那邊的勢力,許他們事成之后一國之母的后位。
可如今事成,東武帝朝綱穩(wěn)定,帝王榻側(cè),豈容他人酣睡?
東武帝向來擅長偽裝,皇后母女這么多年來都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罷了。即便是如今這樣的情形落在皇后眼里,也不過是楊妃狐媚勾引了皇帝罷了。
楊妃那里早早便離席,她走后東武帝不久便也跟著離開了。
沈泠看著東武帝離開的方向,不禁嗤笑,這樣的殺父弒母的篡權(quán)之人,竟也有真心,真是可笑。
此刻宴上的人悉數(shù)離場,沈儷與她母后一道回了鳳棲宮,那個她無數(shù)次追憶的地方此刻正上演著另一對的母女情深。
宴上只剩她孤身一人,天上的月那樣圓,不知父皇母后還有長姐他們在天上過的可還好?此時是不是也在想著她。
她望著那輪圓月出神,杯中的酒喝了一盅又一盅,若長姐還在定不會讓她在這里獨酌,小時候無論她要做什么長姐總是會陪著她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只覺得頭越來越沉,身子輕飄飄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走不扎實。
粟玉扶著她往宮門外去,路過太明湖又瞧見了湖面上的萬千花燈,恍惚間,那湖邊好像還有一高一低兩道身影,長姐的聲音響在耳畔。
‘瞧,阿姐的燈和泠兒的飄在一起了呢!以后阿姐也永遠陪著泠兒?!?/p>
長姐騙人,如今還不是只剩她自己了。
她鼻尖酸澀,深深吸了口氣,忍了又忍,只將眼睛憋的通紅,繼續(xù)往外走。
她越走越快,腳步踉蹌,逃一樣地想著來的城門口跑去,她不想讓自己失態(tài),更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瞧見她紅著的眼睛。
出了城門望見一片漆黑,已至深夜,街上的行人早散了,燈市也結(jié)束了。
這樣的黑夜于此刻的她而言,是最好的面罩,她沒有坐轎子,只有粟玉陪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