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韶這個人,一樣的姬氏子孫,一般人是壓不住的。
他既是謝玄貼身護衛(wèi)將軍,不像周褚人到底在魏國做官,到底要束手束腳,謝韶只聽命晉君,因此隨時都能拔刀出手。
這一拔刀,駭?shù)眯』萃跻患れ`。
一激靈過后就指著謝韶要斥,雖底氣不足,但到底是叱罵了一句,“你干嘛呀你?姓謝的,反了你了????小小的一個將軍,敢對寡人不敬?”
說是在叱罵謝韶,明眼人誰聽不出,不過是借了這個“姓謝的”三個字指桑罵槐,來罵那個一直壓他一頭的王父謝玄罷了。
誰叫他們一樣都姓謝,罵起來倒也十分方便。
座上晉君滿腹韜略,豈會不知,因此笑了一聲,問道,“是嗎?阿罌?!?/p>
小惠王也跟著嘻嘻地笑,“是啊是啊,仲父該回家歇一歇啦!寡人知道東壁掘了一口湯泉,那可是好東西啊,仲父該回家享享福啦!”
小惠王越說越興奮,興奮得兩眼冒光,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若是不愿回東壁,那便去旁的地方,去哪兒都行,魏國這么大,仲父自己選嘛”
那龍章鳳姿的人眸色微深,朝著小惠王勾了勾手,“阿罌,你來?!?/p>
小惠王不知死活,晉君叫他去,他便屁顛屁顛兒地去。
自座上起身,仍舊似個展翅的鵬鳥一樣,展開雙臂朝著主座上的晉君一顛一晃地跑來,“嘻嘻,寡人來啦!干啥呀仲父?”
那一向藏鋒斂鍔的人,此時鋒芒畢露,挑眉逼問,“孤老了?”
小惠王仗著自己百官眾多,膽子也比往日大了許多,嬉皮笑臉地應答,“是啊,寡人每長大一日,仲父就要老上一日”
口中的話還沒有說完,小惠王的雙腳已倏然一下就離了地。
其人驚叫著,把嘴邊的話全都噎了回去,“啊呀——啊——啊呀——”
晉君已單手揪住其領口,他那雙手似十指流玉,卻不必費什么力氣,那八尺余的身子一起,輕易就將小惠王提溜起來,四肢離地。
不裝了,也不演了,在這晉宮故地,總不能叫他的父君母后,叫那一夜之間被屠戮的冤魂看著今日的晉君仍舊要矮人三分,吃盡委屈。
那雙美絕人寰的鳳目俯睨著,眉梢眼角盡是危險的光,“怎么,開始一日日地盼著孤死了?”
謝玄出身尊貴,雖歷經(jīng)家亡國破,然骨子里淌著的血到底是尊極貴極了,因此即便此刻他單手就把小惠王高高地提了起來,依舊是個端人正士,大雅君子。
小惠王就像個被提溜起來的野豬,四肢就在大明臺外凌空刨蹬,寬大的袍袖與十二毓冕珠瘋狂晃蕩著,半點兒君王的威儀也無。
“啊呀!仲父!快放寡人下來哇!啊——啊——寡人有點兒暈啊喲——寡人暈啊”
宮人一旁不敢作聲,只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接。
底下忙有魏官作勢搭救,卻又不敢正大光明地奔上前來公然地站在王父對面,不是唉聲嘆氣,便是十分惶恐,“大王啊!哎呀,大王啊”
那英姿神武的晉君眼光朝著眾人一掃,笑道,“諸君也這么想?”
席上魏官連忙擺手,“?。∥⒊钾M敢,微臣豈敢吶”
這大明臺丹墀之地有了些許的騷亂,然這騷亂之中卻十分有序,晉君身旁那么多人,其后又是兵甲幢幢,想亂必也亂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