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但因?yàn)閯⊥春兔摿Χl(fā)不出完整的聲音。最終,他死死地盯著我,用一種極其嘶啞、極其虛弱、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強(qiáng)勢語調(diào),一字一頓說道:
“齊妙……”
他喘息著,目光掃過我依舊驚魂未定,傻愣愣的樣子,最后定格在我因?yàn)轶@愕而微張的沾著灰土的嘴唇上。
“本王的毒酒……還沒溫好……”
他的身體再次劇烈地晃了晃,眼神開始渙散,但那股子執(zhí)拗的勁兒卻絲毫不減,用一種近乎宣告的語氣,斷斷續(xù)續(xù),卻清晰地砸進(jìn)我一片混亂的腦子里:
“想死……問過本王了嗎?”
說完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隘口外震天的喊殺聲,山崖上神兵天降的歡呼,甚至近在咫尺陳鋒的嘶吼一切都變得模糊、遙遠(yuǎn)。
我的視線里,只剩下那個倒在冰冷泥濘中,臉色慘白如紙,左腿洇出大片暗紅,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男人。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恐慌襲來,比剛才直面死亡更強(qiáng)烈。
“趙珩!”我的聲音尖利得不像自己的,帶著破音的哭腔,連滾帶爬地?fù)淞诉^去,膝蓋重重磕在碎石上也不覺得疼。
“王爺!”陳鋒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比我更快一步?jīng)_到趙珩身邊,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碰,急得眼睛都紅了,“軍醫(yī)??煺臆娽t(yī),張濟(jì)!”
“爹,爹,這邊!”我顧不上形象,朝著山崖上還在指揮追殲殘敵的齊震山方向嘶聲力竭地吼,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混合著塵土和血污,狼狽不堪。
“妙兒!”齊震山那如同旱雷般的吼聲穿透混亂,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
下一刻,他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已經(jīng)如同猛虎下山般,直接從幾丈高的崖壁上抓著藤蔓借力躍下,轟然落地,激起一片塵土。
“賢婿!”他一眼看到地上不省人事的趙珩,虎目圓睜,臉上的狂喜瞬間被驚駭取代,“怎么回事,傷哪了?”
“腿,他的腿。被……被我的毒酒潑到了,剛才又強(qiáng)行運(yùn)功……”我語無倫次,手指顫抖地指向趙珩那條被暗紅浸透的褲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還有……他……他為了擋箭……”
齊震山蹲下身,動作快如閃電。他一把撕開趙珩左腿傷口附近的布料,露出下面被張濟(jì)臨時包扎、此刻卻再次被撕裂、邊緣焦黑翻卷、正汩汩冒血的猙獰傷口,傷口周圍紅腫發(fā)黑。
“毒入經(jīng)脈了!”齊震山臉色驟變,聲音凝重得如同鐵塊,“軍醫(yī),死哪去了,滾過來!”
張濟(jì)連滾爬爬地沖過來,看到趙珩的傷勢和狀態(tài),老臉?biāo)查g沒了血色,手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銀針。
“爹!他……他會不會……”我看著趙珩那毫無生氣的臉,胸口堵得喘不上氣,一種從未有過的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將我淹沒。
他要是死了……他要是死了……我的毒酒找誰要去,誰還能給我一杯穿腸毒藥送我回家?
這個念頭荒謬又固執(zhí)地盤踞在腦海,卻壓不住心底那股更深的恐懼。
趙珩不能死,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