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溫柔回她,“挽?!?/p>
挽。
挽留。
原來竟是這一個字。
挽留這個孩子,也在挽留她,她怎會不懂呢。
這些日子的陪伴使他們二人嫌隙盡消,再沒有了生疏。
她說,“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p>
那人道,“我知道,你睡了很久?!?/p>
是啊,他一直都守在這里,因而也就什么都知道。
阿磐悵悵一嘆,“我夢見,夢見你,死了。”
那人沒有什么驚訝的,他說,“我聽見了。”
是啊,他一直都守在這里,因而也就什么都能聽見。
他的華發(fā)就垂在她手邊,似緞子一樣,披在她的手心,也穿進了她的指縫。
她想起在趙國北地那苦寒的雪山,謝玄曾一日日地背她山上,也一日日地背她下山。
每每伏在那人脊背的時候,垂眸就能看見趙地的雪落在了那人髻上與肩頭。
那時候,那時候還是這一年的早春,這一年的早春他還沒有這么多的白發(fā)。
王父謝玄,也不過才二十有七的年紀吶。
阿磐自顧自地說話,聲音低低的,“記得你從前有一頭墨色烏發(fā),十分好看,怎么就白成這般模樣了呢?”
她不是猜不到,國事家事千萬般的事都牽絆著他,怎么會不一夜白了頭呢?
那人遲遲也沒有說話,她幾乎以為那人不會再答了。
簾外又下起了雪來,大雪如瀑,映得他臉色發(fā)白。
白,卻仍如從前一樣俊美。
那人說,“念你成疾,藥石無醫(yī)?!?/p>
一句話就叫她鼻尖驀地一酸。
念你成疾。
因而藥石無醫(yī)。
心里的苦疾無處排遣,也因此就造就了這一頭的華發(fā)。
此刻的謝玄,是那么地真實。
那么地真實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