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阿硯這孩子打小就會照顧自己,咕嘰咕嘰喝奶,每回都把肚皮撐得鼓鼓的,哪肯要自己餓著。
公主們還要捏捏謝硯的小臉,去捋那撮朝天豎起的胎發(fā)。
謝硯自小身邊人多,見了生人也不怕,公主和將軍們逗他,他從來沒有哭的時候,成日里笑瞇瞇的,這樣的小孩兒最討人喜歡。
便是此時,一雙大眼睛提溜提溜地轉(zhuǎn),吃著奶還要去瞅那兩位小公主。
那兩位小公主見狀高興極了,愈發(fā)湊上前來與阿磐說話,“磐姐姐你瞧!硯公子就是喜歡我們!嘻嘻!”
小黃在一旁拱來拱去,扯完了南平公主的袍擺,便去扯宜公主。
有人死去,有人新生。
相比起日暮沉沉的死去,誰又不向往鮮活的新生命呢?
不必說,謝硯就是很搶手。
不管公主們怎么霸占,只要出了門,謝硯身邊總是呼啦啦一群人跟著,這中間,還要加上一只屁顛屁顛的小黃狗。
驛站圍殺那夜,將軍們提前喂小黃吃了帶蒙汗藥的肉,小黃睡得四仰八叉的,不然早被千機(jī)門一刀宰了,哪還能在這兒搖尾巴。
將軍們早早地就開始教謝硯站立,走路,司馬敦還要馱他騎大馬。
似什么陶響球,小泥偶,千千車,竹蜻蜓,到處去搜羅,搜羅不來就動手去做。
他們還要給阿硯做小木劍,私下里早就偷偷定好了,以后誰做小公子的先生,誰做小公子的師傅,誰教詩書,誰教劍術(shù),誰教功夫。
十里開外魏趙兩國大軍正面對陣,這驛站里倒是難得的歲月靜好。
阿磐忍不住想,真希望這世上再沒有打仗了啊。
武王趙敘是在次日走的,他走的那日一大早,阿磐是在謝玄懷中醒來。
夜里枕著他的臂膀,睡得十分踏實(shí)。
醒時那人還闔著眸子,便是睡夢中也依然蹙著眉頭。
懷王四年那十個多月也一樣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你瞧他原本那一頭烏黑的發(fā),經(jīng)了那十個月的困頓磋磨,曾生出了許多華發(fā)。
而今從趙國的北地至這七月,又已經(jīng)過去了四月之久,這四月來那華發(fā)并不曾少去,反而竟又新添了不少。
從前是多么風(fēng)華絕代的人吶。
真叫人心疼,也真叫人心中酸澀。
如今想來,才察覺自己已經(jīng)不知有多久都不曾好好地看過她的大人,不曾好好地看過王父謝玄了。
她不好受的時候,他又何曾好受過呢?
那千千萬萬重的事,國事,軍事,家事,心事,千鈞萬擔(dān),全都壓在他一人肩頭,他才是那個有苦難言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