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知道馬車不是白坐的,因而極有眼色,添炭端藥,她做的比旁人還好。
她自小就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也不指望什么富貴顯榮,今時今日奢望的也只不過是一個安穩(wěn)的歸處罷了。
馬車轱轆轱轆往前疾馳,阿磐掀起帷簾往外望去,三尺皚雪映得天地壯闊,這十里八外,渺無人煙,也不知到底要往何處走。
這一路上除了偶爾飲幾口烈酒驅(qū)寒,便低垂著腦袋安靜地待在一角,不去打擾到一旁的人。
心里的事滿滿當當,忍不住去想,懷王三年的這個冬天,怎么就那么冷呢?
她和云姜從靈壽一路逃亡,逃亡了一整個冬天,到了魏營又是三個日夜不得安枕,今日被驅(qū)趕著走了半日的山路,又逃了不知多遠。
這一路疲于奔命,勞筋傷骨,奔得灰頭土臉,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可真是苦啊。
到眼下,人早就累極乏極,再沒什么力氣了。
可鞍馬勞頓,也不能安枕。
將將睡去,又乍然驚醒。
見年輕人睜開眸子,不知何時醒了,正凝著她露出的小足微微出神。
一雙赤著的腳在小銅爐的烘烤下已然緩出血色,蒙上了一層淡瀧瀧的粉。
阿磐臉一紅,連忙把小足藏進了大氅里。
聽那人問起,“何時進的魏營?”
阿磐老實回道,“三日前?!?/p>
三日之前,中山覆亡。
她低垂著頭,生怕他問起營妓的事。
但委實也不必多問,這世上還有誰不知道,中山的女子進了魏營并沒有第二條出路。
因而,一個做過營妓的人,在這氣度不凡的主人面前,人頓時就矮了幾分。
她心里惶然不安,緊緊攥著大氅。
祈求他千萬不要再問下去,也千萬不要再問出似那貴人一樣的話,諸如,“伺候過幾人?”
一顆心怦然跳著,跳得七上八下。
可依舊臉色蒼白,白得像個半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