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巧地坐在一旁,攏緊大氅,垂著眸子細聲叫道,“主人?!?/p>
大人,主人,于她而言終究沒什么兩樣。
救了她的命,便認他做了主,是入情入理,也都心安理得。
還在胡思亂想著,忽而下頜微微一緊,那蒼白瘦削的手兀自抬起了她的下巴,垂眸左右審視著。
有嵌在車身的小銅爐可烤,爐子上溫著湯藥,牢固厚實的車輿將冰天雪地全都隔在了外頭,只是大氅適才落下了肩頭,因而不曾被裹住的地方還是冷著。
阿磐被審視得心里發(fā)慌,才回暖一點兒的身子與長睫一同,益發(fā)地戰(zhàn)栗起來,被看得久了,忍不住脫口問道,“主人在看什么?”
好一會兒才放開手,順著她的下頜往下去,順手將她的大氅攏在了一起。
誰也不知道他在這一會兒的工夫里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片刻命道,“給她一口酒?!?/p>
阿磐想起,就在前夜,魏國的貴人曾也要她飲一杯酒。
酒能驅走這數(shù)九寒冬的冷,也能叫人思淫欲。
她記得飲了貴人的酒,嗆得連連咳嗽,飲下去便紅了臉,一顆心也就隨之滾燙了起來。
一旁的人有些不肯,“那是主人的酒,主人怎能與一個”
阿磐眼皮驟然一跳,下意識地攥緊大氅,腹中暗忖著,他大約要說,“主人怎能與一個營妓飲一壺酒。”
但年輕人冷肅著臉,蹙起的眉頭叫他沒有再說下去,原本蒼白的臉看起來愈發(fā)沒了血色,被氣著了又咳了好一陣子。
趕車的人連忙將持弓的人拽了出去,“孟兄!不要再說!”
原來持弓的人叫孟亞夫。
車里的人通身都是上位者的不怒自威,此刻只是一言不發(fā),就令孟亞夫再不出聲,低眉把酒囊遞給了她,這一路就再也沒有進過車輿。
阿磐抱著酒囊,初來乍到的,也不敢說什么話,只低低地喊了一聲,“主人?!?/p>
這便依言仰頭飲了下去。
中山的酒沒有魏人的烈。
這一口順著喉管吞咽,五臟六腑頓然都火辣辣的,辣完之后便開始暖了起來。
那年輕人又咳了幾聲,很快闔上眸子,懨懨地朝趕車的人命道,“走罷?!?/p>
外頭的人低聲應是,打馬趕起了車來。
車輪子壓得雪咯吱作響,驂馬打著響鼻從小路奔走,偶有鳥獸被驚得四散逃開,車內(nèi)卻岑寂無聲,陰沉沉的叫人害怕。
有大氅裹著,又有酒飲了,原本凍得冷硬的身子很快酥麻,不久就松快了起來。
阿磐知道馬車不是白坐的,因而極有眼色,添炭端藥,她做的比旁人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