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只剩皮包骨的身影,枯瘦的樹杈子上險臨臨掛著顆腦袋,搖搖欲墜,時常讓人擔(dān)心她會不會一口氣喘不上來就厥過去了。
他心里難免不忍,壓了壓唇線,再開口時語氣多了幾分若有似無的溫柔:“往事已矣,公主學(xué)四書五經(jīng),學(xué)禮儀,自然知尊卑,曉男女之別,想必不用微臣再啰啰嗦嗦討人厭一遭?!?/p>
璟和眼睛紅得像只兔子,抬手抹了把眼淚,還不忘色厲內(nèi)荏地反駁:“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哪里來這么多條條框框束縛著!”
沈筠聞言不禁輕輕嘆了口氣,眼前人真是傻得天真,她可不就是被條條框框拘著,拆碎血肉再重組,才塑造成了這幅樣子嗎。
皇帝的打壓,太后的厭惡,她連一開始的出生都是不被希望的。
沈筠想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于是只能緘默。
璟和卻好似忽然頓悟,她拉住沈筠的袖子,眼里有攝人的光,連掛在眼角的淚都被震懾到,以至于忘記滑落。
“我有辦法,我去求皇帝哥哥賜婚,我要筠哥哥日日陪著我!”
一語驚人。
好似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抱住了就不肯撒手,無畏卻貪心。
沈筠收起自己那點可笑的同情心,推開扯住他衣袖的手。
冬日的陽光也冷冽,照在他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上,更添三分鋒利,于是連聲音也沁著冰霜,一字一句道:“倫常在上,臣不敢高攀公主,若公主執(zhí)意為難,臣愿辭官隱世,此后不復(fù)再見?!?/p>
他宛如地獄中的修羅,手執(zhí)鐮刀,毫不留情斬斷她唯一的生路。
璟和大慟,嘴唇哆嗦,似不敢置信如此絕情的話竟能從他口中說出,身子搖搖晃晃,那根吊著她的繩子竟是輕而易舉斷了,她再無所依,狼狽跌倒在地。
沈筠卻是一眼都不曾望向她,說完后轉(zhuǎn)身離開了,最無情不過如此。
實則行至路上沈筠腦海中仍然在思索這事,雖然此舉是直接將無辜之人拽進了棋局,可璟和的身世終有一天她會知道的,只是時間早了一些。
況且,沈筠眼里閃過一瞬暗色,近日來他從未回過璟和的書信,不欲同她扯上干系,可若是逼得緊了,她真做出求段辰睿賜婚的事來,保不齊皇帝為了互相牽制真能同意,到時候覆水難收,又該如何收場?
也罷,已是相對損失最小化而利益最大化的一步棋了。
“你是說他去公主府了?”
池驚鶴這兩日被池思洵的事絆住手腳,陡然聽見沈筠的行蹤不免詫異,但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盡快處理好家中事宜,晚上再做回梁上君子,日日攬著人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