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夜（第3頁）

“楚師兄……”一個清脆又帶著點緊張的女聲在楚子航身邊響起。是蘇曉檣，仕蘭中學(xué)有名的“小天女”，家境優(yōu)渥，此刻正被家里的司機撐著傘等在一輛锃亮的奔馳旁。她臉頰微紅，看著楚子航，“那個……雨這么大，我們家好像順路，可以讓我家司機送你……”

楚子航還沒開口，一旁的路明非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眼睛一亮，屁顛屁顛地湊了過來，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蘇曉檣！蘇大美女！我們家也順路！順便也捎上我吧！你看我這……”他指了指自已濕了一半的肩膀和亂糟糟的頭發(fā)。

蘇曉檣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誰跟你順路！你家在東邊，我家在西邊！”

其實楚子航家也不順路，但她的小心思路人皆知——小說里不都這么寫嗎？雨夜，封閉車廂，英俊的學(xué)長……多么完美的邂逅開端！

“不用了。”楚子航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毫無波瀾。

蘇曉檣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被傲嬌掩蓋，她哼了一聲，拉開車門鉆了進去，黑色的奔馳滑入雨幕，很快消失不見。

路明非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仿佛早已習(xí)慣這種待遇。他把書包頂在頭上，深吸一口氣，像準(zhǔn)備沖鋒的勇士，一頭扎進了門外瓢潑的大雨里，瘦小的身影瞬間被雨簾吞沒。

楚子航看著路明非消失的方向，嘴唇動了動，那句“一起走吧，我叫人送你”終究還是卡在了喉嚨里。他下意識地朝路明非的方向伸了伸手，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他可以叫那個男人送，那個男人……一向?qū)λ星蟊貞?yīng)。

“轟——嗡——！”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渾厚、充記力量感的引擎轟鳴聲，如通悶雷般撕裂了雨幕的嘈雜，由遠(yuǎn)及近，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教學(xué)樓正門口！

那是一輛線條硬朗、充記肌肉感的黑色轎車。它靜靜地停在那里，漆黑的烤漆在雨水的沖刷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寬大的輪胎、低矮的車身、以及車頭那標(biāo)志性的立標(biāo)，無聲地彰顯著它的不凡與昂貴——梅賽德斯-邁巴赫。與周圍那些普通的接送車輛相比，它像一頭誤入羊群的黑色雄獅。

車門打開，一把寬大的黑傘率先撐開。傘下鉆出一個男人。他身材高大，穿著合身的深色夾克，臉上帶著一種與這豪車和嚴(yán)肅場合不太搭調(diào)的、近乎燦爛的笑容。他看到門口的楚子航，眼睛一亮，快步小跑過來，雨水濺濕了他的褲腳也毫不在意。

“兒子！等急了吧？”男人樂呵呵地，很自然地伸手接過楚子航肩上的書包，動作熟練得像個專職司機。他一邊撐傘護著楚子航往車邊走，一邊嘴巴就沒停過：“嘿！剛才想進來，門口那保安還不讓！嘿！我這暴脾氣！我直接就把車窗搖下來，讓他好好瞅瞅這車標(biāo)！開玩笑，市政府大門我都是直接進的，他敢攔我？”

楚子航面無表情，只覺得額角青筋隱隱跳動，一股強烈的羞恥感涌上心頭，只想立刻原地消失。他加快腳步，幾乎是逃也似的鉆進了副駕駛。

男人絲毫不以為意，像個盡職的司機，替楚子航關(guān)好車門，自已才繞到駕駛位坐進來。一上車，他立刻又打開了話匣子，臉上洋溢著一種孩子炫耀新玩具般的興奮：“兒子，感受一下！九百萬！全世界都沒幾輛！最牛的是什么知道不？座椅加熱！還有這個——”他清了清嗓子，對著中控臺字正腔圓地喊道：“啟動！”

引擎應(yīng)聲發(fā)出一聲低沉順暢的嗡鳴。

男人得意洋洋地看向楚子航，記臉期待：“厲不厲害？聲控啟動！而且我跟你說，這世上只有三個聲音能讓它聽話！一個是我老板，一個是我，你猜猜還有一個是誰？”他擠眉弄眼，暗示意味十足。

楚子航把頭扭向窗外，看著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一片的世界，聲音冷淡得像冰：“不關(guān)心?！?/p>

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常，仿佛早已習(xí)慣這種熱臉貼冷屁股。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熟練地掛擋、給油。中控屏幕亮起幽藍的光芒，v12雙渦輪增壓引擎發(fā)出一陣低沉而澎湃的轟鳴，車身微微一震，如通沉睡的巨獸蘇醒。

車輪碾過積水，駛離校門。行人紛紛側(cè)目，眼神復(fù)雜——羨慕、嫉妒、渴望……這輛邁巴赫本身，就是行走的財富與權(quán)力圖騰。它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劈開厚重的雨幕，匯入城市擁堵的車流之中。

…………

城市的血脈在暴雨中徹底癱瘓。街道變成了河流，渾濁的積水淹沒了半個輪胎。汽車的遠(yuǎn)光燈在雨簾中艱難地切割出兩道慘白的光柱，像垂死巨獸的眼睛。喇叭聲此起彼伏，夾雜著司機們煩躁的咒罵和雨水瘋狂拍打車頂?shù)泥枧韭?，匯成一曲絕望的都市交響。

前方的車流望不到頭，剎車燈連成一片，在雨水中氤氳成一片刺目的、令人不安的猩紅海洋。紅綠燈的節(jié)奏慢得令人窒息，仿佛時間本身也被雨水浸泡得粘稠不堪。

雨，還在下。

無止無盡。

男人百無聊賴地用修長的手指敲擊著方向盤，節(jié)奏帶著點焦躁。車載音響里正放著動次打次的土味dj，聒噪的旋律與窗外的雨聲混在一起，更添煩悶。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想掏煙，瞥了一眼旁邊閉目養(yǎng)神的楚子航，又悻悻地縮回手，重重嘆了口氣，煩躁地關(guān)掉了音樂，擰開了廣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