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見過這種陣仗。
劉時鼎在眼花繚亂中興奮起來:“娘呦,仗還能這么打……不是、這是哪一戰(zhàn)???”
這是出現(xiàn)在后世,還沒有發(fā)生的一戰(zhàn)。
謝瀾安眼底凝著冷寂的幽寒,記憶又一次被扯拽進那曠古的幽冥。
她年輕,在這些老將眼里資歷淺顯,然而她見證過的戰(zhàn)事,絕不夸張地說,比在座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多。
從朱雀火焚,玄都覆滅,北尉名聲大震的名將,再到九州再次分裂,那些橫空出世的草頭反王……梟雄悍將,無所不用其極,虎狼鯨鯢,貪婪嚙噬彼此,每一場攻殲與吞并,都伴隨著尸骸枕藉,萬髏鬼哭。
到后來,她看夠了,不想看了,卻閉不上五竅,只能迫不能已被一蓬蓬鮮活的熱血濺染,復復百年。
她當然能復原見過的每一場戰(zhàn)爭,因為她根本忘不掉。
生前天資聰穎,死后也過目不忘,是造化對她的詛咒。
謝瀾安神色淡懨下來,覆在眼瞼上的長睫好似蒙了層霜,感覺不到營帳里的暖和。耳邊是劉將軍如獲珍寶的慨嘆:
“如此多陣法變化,這這這、比派去北軍的間人都詳盡了……女公子雪中送炭呀,還有什么推演,你多多說些?!?/p>
“不錯,我早盯著那個姓赫連的,他的兵是真難纏!可經(jīng)謝小娘子這么一講武,他娘的,也不是不能打!”
“誒,不對啊,”有人拆臺,“你比大將軍來之前不是說‘老子還是看好小將軍’嗎?”
“……滾滾滾!”比肩將軍臉上過不去,下意識覷著臉看向謝氏女,礙于犟脾氣又不會說軟話,一時間表情有些滑稽。
怨不得他們激動,這就好比一群正自己苦哈哈研究棋路的棋手,遽然天降一冊包含古今神仙局復盤的秘籍,只要照著上面修煉,就能無往而不利。
這些打仗行家識貨,紙上談兵的東西糊弄不了他們,但真正的好東西也逃不過他們法眼——謝瀾安所講絲絲入扣,熟諳北將又契合兵理,按她的演練來調(diào)整兵甲戰(zhàn)力,這得少死多少人啊!
謝瀾安無聲勾動唇角。少死人!只為這一樁,她經(jīng)受的一切也不算全無好處。
謝逸夏目光若有所思,落在侄女雪白的臉頰上。
這些老哥們一時激動,都忽略了瀾安話語中的古怪:她能準確描述出敵國將軍的相貌特征,卻不知道他們是誰;而且,論眼界閱歷,她根本沒到過比竟陵更遠的地方。
下一刻,他的視線被一道素凈的身影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