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并未否認,只道:“熙熙攘攘?!?/p>
蕭窈設(shè)身處地地想了想,若是她生辰還得抽空應(yīng)付那么些算不上喜歡的賓客,不由得心有戚戚然,便沒再多問。
說話間,這段算不得長的路走到盡頭。
抬眼能望見驛舍大門懸著的兩盞燈籠,在風中晃晃悠悠,映出稍顯斑駁的“萬流”匾額。
蕭窈便戳了戳他的肩,提醒道:“該放我下來了?!?/p>
四下無人、漆黑的夜色中也就罷了,驛舍中的仆役必然還在等候,總沒有這樣回去的道理。
崔循并沒反駁,只是動作仿佛格外遲緩些,放下她后又撫了撫肩頭。
蕭窈埋頭打理衣裳。
借著逐漸微弱的燭火撫平衣擺,掩唇打哈欠,聲音中透著困意:“是該歇息了……”
兩人前后腳進了驛舍。
守在堂中等候的翠微見著她后,松了口氣。上前牽了蕭窈的手,試了試溫度,發(fā)覺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冰冷,才笑道:“這時辰必是困了,已叫人備了水,梳洗過早些安置吧。”
蕭窈半垂著眼,乖巧地點了點頭。
樓梯上到一半想起崔循,回頭看了眼,只見他立在大堂中,也正看向她的方向。
仆役眾多,蕭窈沒再說什么,只沖他笑了下,便半倚著翠微回房歇息去了。
倩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崔循這才收回視線。
松風能看出長公子情緒變化何其大,由衷松了口氣,又試著提議道:“公子尚未正經(jīng)用過晡食,灶房火上還煨著飯菜,多少還是用些吧?”
崔循瞥他一眼,淡淡道:“令人煮碗壽面即可。”
松風怔了怔,隨后殷勤應(yīng)下,立時叫人傳話去了。
驛舍為接待貴客,里里外外灑掃收拾過,但與崔循在建鄴的居所自然無法相提并論,臥房顯得有些偪仄。
新?lián)Q的書案依稀透著潮腐的氣息。
縱使燃了他慣用的熏香,依舊令人難以忽視。
崔循不會為此小事責備驛舍仆役,只不可避免地皺了皺眉,準備繼續(xù)寫那封因蕭窈的到來暫且擱置的回信。
叩門聲響起時,他眼皮都沒抬。
松風進門,手中捧的卻并非食盒,而是一黑漆描金的木匣,其上繪著幾竿翠竹。低聲道:“方才公主身邊的青禾姑娘送了這東西過來……”
筆尖頓住,崔循抬眼看來。
松風立時會意,將木匣送至書案前,小心翼翼打開。
“公主說,先前雖請您挑一個生辰禮。但回去后想了想,這方硯臺橫豎已經(jīng)叫人從那么一大車行李中翻出來,再放回去也麻煩,便依舊送您了?!彼娠L一板一眼地復述著。
崔循垂眼看著那方硯臺。
腦海中卻能無比清晰地描繪出蕭窈說話時的語氣、神態(tài),眉眼彎彎,帶著些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