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最后一次給婆婆擦身換洗時,卻怎么也無法讓婆婆的眼睛閉上?!?/p>
今日的棠鯉穿著淺青色襦裙,夏末的陽光從屋檐瓦片的縫隙撒在她身上,將她襯得眉目如畫。
她微垂著眸,明明是再柔順不過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叫趙松和恍若置身寒冬臘月,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知道,她老人家是死不瞑目?!?/p>
“她老人家的忌日,夫君記不得,我卻不能忘。”
“昨日,在送別容玉后,我徑自去了上國寺。”
“我在上國寺跪了一夜,點燈立牌,燒詞敬香,我不求別的,只希望能消解她老人家的怨氣?!?/p>
“或許也正是因為婆婆天有靈,于冥冥之中庇佑我,這才讓我逃過山匪驚擾?!?/p>
趙松和的臉色迅速變得灰敗。
他知道。
他完了。
果不其然,聽完這番話后,不止看熱鬧的百姓變了臉色,連上首的聞人韞也坐不住了。
他憤然起身:“趙舉人!本官想問問,到底什么樣的學業(yè),能讓你棄重病母親不顧,連最后一面也不回去見?!”
人群中不斷響起竊竊私語聲。
“這世上竟會有此等不孝子?”
“江州離京城能有多遠?坐船也就十幾二十天的路程?!?/p>
“難道在船上就無法看書了嗎?”
棠鯉唇角微微上挑,從袖中不著痕跡地瞧趙松和的表情。
是啊。
她從前也想不明白。
趙松和如此在乎名聲,卻為何不愿見趙周氏最后一面。
他明知此舉不孝,極有可能會在某一日成為利刀刺向他。
后來,她想明白了。
趙松和恨趙周氏。
他恨趙周氏獨斷專行。
他怨趙周氏強勢蠻橫。
即使他長成了和趙周氏一樣的模樣,他心里也過不去這個坎。
見趙松和默言不語,聞人韞怒氣更甚:“趙舉人,你為何不回答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