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只有代表們粗重的呼吸和杜梓指節(jié)敲擊桌案的噠噠聲。
老漁夫王海山第一個打破沉默,聲音嘶啞卻帶著海的深沉力量。
“大人!免了漁課,準我們自家曬網(wǎng)、自家打魚!官府的漁稅船,燒了江云水師營寨的不是別人,是我們!”
他渾濁的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亮光。
“活不下去,才有那天的火!”
杜梓眼底的冷意一閃而過,笑容未變。
“好好,課稅之事,可議,可議……不過……”
他話音一轉(zhuǎn),如毒蛇吐信。
“那鹽倉鐵鍋,官家物件,總該歸還吧?”
“還不了!”
張鐵鍋猛地站起,拐杖重重頓地,震起幾點血泥。
“那些鍋,本就是鹽工拿命換來的!你們抽筋扒皮還不夠,連煮鹽糊口的家什都要搶?鍋是弟兄們用命奪回來的!要鍋沒有,要命,有得是!”
他的話像投進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身后代表們壓抑的呼喝。
杜梓的臉徹底沉了下來。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個穿著體面長衫的瘦高男子站了出來。
正是杜梓暗中培植的和談派頭目,桑洲糧商羅文舉。
他擠出諂媚的笑,對杜梓拱拱手。
“杜大人息怒!息怒!這些粗人不懂規(guī)矩,小人和幾位明理的鄉(xiāng)親深知大人為難,我們的要求不高,只求朝廷免了今年的春稅,許我們回鄉(xiāng)種地便是!打打殺殺,損的是自己??!”
他轉(zhuǎn)身斥責(zé)張鐵鍋。
“老張!你怎么跟大人說話?快給大人賠罪!”
“呸!”
陳三娘一口唾沫吐在羅文舉腳前。
“羅扒皮!前年災(zāi)荒,是誰抬高了糧價逼得咱村賣兒賣女?免春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大人!”
她轉(zhuǎn)向杜梓,目光如刀子。
“我們要朝廷的撫恤糧!發(fā)還這些年多收的苛捐雜稅!我們的人死在巡丁刀下,白死了嗎?!”
高臺下,混在百姓群中的暗衛(wèi)眉頭緊鎖。
羅文舉的攪局讓杜梓看到了分化鎮(zhèn)壓的機會。
但也暴露了起義陣營中根深蒂固的矛盾,對官府恐懼與抱有幻想的人,并未消失。
杜梓嘴角勾起一絲得逞的獰笑,正欲發(f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