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倒映著天花板上懸掛的巨型卐字旗。
走廊兩側的壁龕里,阿爾諾·布雷克的雕塑肌肉虬結,古希臘式的完美軀體被賦予日耳曼的冷硬線條——希特勒鐘愛的“雅利安美學”。
我的腳步聲被黨衛(wèi)軍的皮靴聲吞沒,他們的步伐整齊得像某種精確的節(jié)拍器:這正是納粹想要的。
也是每一個崇尚集體主義、泯滅個人意志的政權想要的。
沒有內(nèi)涵其他國家的意思。
轉過拐角,腓特烈大帝的肖像畫懸掛在橡木鑲板的墻上。
畫中的國王眉頭緊鎖,目光如炬,仿佛在審視我。
我知道希特勒崇拜這位“士兵國王”,甚至特意從波茨坦無憂宮借來這幅畫,掛在總理府的私人辦公室外——這是他刻意營造的幻覺。
走廊盡頭,兩名穿黑色制服的警衛(wèi)推開雙扇門。
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油畫顏料和皮革混合的氣味。
希特勒的辦公室比我想象的更局促:不足五十平方米的空間里,林茨石打造的巨型辦公桌占據(jù)中心,桌上整齊碼放著比例尺、彩色鉛筆和建筑草圖。
我的視線掠過辦公桌后的落地窗。
窗外是總理府花園,幾名工人在修剪灌木,遠處隱約可見新落成的總理府門廊。
但窗戶玻璃是特制的防彈材質,陽光被過濾成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像博物館里封存的琥珀。
我被摁進椅子里。
果不其然,椅腿被刻意鋸短了。
這是希特勒的慣用伎倆。
訪客會因低矮的坐姿被迫仰視他,而元首本人則站在窗邊的光暈里,利用逆光營造神祇般的威壓。
坐在這令人感到極其不舒服的椅子上等候,我極力勸說自己不要因為這被刻意安排的拖延而變得急躁,失了分寸。
等待。
無休止的等待。
上位者們似乎都十分樂意以這種方式去折磨別人。
這種情況下,無法玩手機更是一種殘酷的刑罰。
好在一個作家的腦海里從來不缺用以消磨時間的幻想。
咚。
咚。
我聽到了腳步聲。
令我汗毛直豎的腳步聲。
門再次打開時,我聞到了那股氣味:剃須皂、草藥糖漿,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焦躁汗味。
阿道夫·希特勒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