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坦率的說辭倒是讓李孝恭舒懷大笑。
“謝叔母抬愛了。
我差點忘了臨行前她給我這個——接著!”他說罷將一個嵌有珊瑚珠的同心環(huán)扔給李世民,“寶石后的暗格里藏著絹布字條,到時照著念。
”在李世民接過同心環(huán),打開暗格,記誦催妝詩的當(dāng)口,李道玄匆匆下馬,貼近白蹄烏,劈手奪雁,一氣呵成。
被捆緊了喙、翅、腿的大雁扭了扭唯一自由的脖頸,慶幸自己居然還活著,就松松爽爽躺在小郎君的懷中,等待著被拋擲又被放生的曲折命運。
李世民這次似乎也沒了火氣,也沒有再拿笏板嚇唬這位自己親自選中同去迎親的堂弟,只是千叮萬囑:“道玄,你替我看管好大雁,不要有什么閃失。
”李道玄不悅地撇撇嘴,覺得自己心中無所不能的從堂兄今日變得分外婆媽與不可理喻,一路絮叨個沒完,一點也不像往日那個運籌帷幄、勝券在握的兄長。
他不禁有些失望和恍惚,被翻來覆去的詢問煩到頭痛時,李道玄甚至想一走了之——他只聽父母說婚禮時愉快的、熱鬧的,并沒有人告訴他新郎是拘謹?shù)摹⒉话驳牟阉哺腥镜脩n心忡忡。
“結(jié)婚真是太可怕啦!可是我又不能棄兄長而去!”這個天真聰明的小頑童自寬自解,“一會兒到了高家,新婦的同族兄弟們一定準(zhǔn)備好了竹杖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我兄長穿著這一身大袖爵弁,手中只剩竹笏。
被人一擁而上圍攻也不占上風(fēng),正是我大展拳腳的好時機!到時定不能讓新娘家人看清了我們李家兒郎。
”想到名正言順地為家族榮譽打架,十一歲的孩子莫名興奮起來,撓了撓大雁的脖子,順勢將它裝進鏤空的箱篋中,置于鞍上,心情一下子從谷底迅速爬升到山巔。
李孝恭繼續(xù)被連弩般無聊的問題扎得腦子嗡嗡直叫。
“兄長,你和大石阿姊成婚時,我那些竇家的表兄弟除了拿竹杖虛張聲勢還讓你做什么來著?”李世民果然開始詢問起年長者的婚禮經(jīng)驗。
“一生一次的事我哪里還記得?無非是彈琵琶,歌唱,舞劍,無甚新鮮事。
你安心就是了。
哪怕高家異想天開,要你展示丹青之技,也不用慌,自有閻家兄弟捉刀……”李孝恭皺了皺眉,“他們應(yīng)該也想不出別的花樣為難你了?除非喝酒——早知道就該把建成拖出來。
論喝酒,我們四個加起來也不如他!”迎親諸兄弟一起笑了起來。
“不過高氏是斯文人家,該不會逼你喝酒……”李孝恭生怕又將堂弟嚇得不知如何應(yīng)對新婦家“下婿”花招,趕緊收口。
眾人說笑了幾個來回,李世民頓時覺得xiong口舒展,吉服也不勒緊身體了:“好,那下婿看起來也不是很難應(yīng)對。
回府婚禮上弄新婦時,還望諸兄弟高抬貴手,不要為難長孫娘子。
”“諸兄弟答應(yīng)你不算數(shù),弄新婦可是阿姊和嫂子們的絕活。
我們這些郎君哪里管得住她們?”駢進的李道宗突然大笑不止,“兄長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不是?說來說去就是舍不得新娘吃苦!你先奪過她家的竹杖陣再替她說情好不好?”“我沒替她求情!”本來走在在隊伍前端羯鼓鼓手與琵琶手覺得隊伍前進的速度太慢,便加快節(jié)奏,一路踏著拍子穿梭在隊伍中,催促大家趕緊跟上。
“欲蓋彌彰!你敢說沒有偷偷與她一起逛過都會市、利人市,順便看看合生、歌舞?”李道宗與堂兄開著并不算惡意的玩笑。
琵琶樂師轉(zhuǎn)了個圈兒,詼諧的《鵲踏枝》曲調(diào)回蕩在年輕郎君們中間。
李世民卻有些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