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句麗的戰(zhàn)事結(jié)束了,楊玄感的叛亂平定了,世民就會平安從涿郡回來了。
就這個國家就會又一次歸于正常。
”長孫無忌渴盼回到那個井然有序的時代,不愿意相信那個時代已經(jīng)和意氣風(fēng)發(fā)的父親一同隨風(fēng)逝去了。
李家的三公子對于自己的未來規(guī)劃有一種偏執(zhí)的熱情。
他喜歡高府這個可以傾吐自己稚嫩的、宏偉的、不切實際的理想的地方。
他認(rèn)真地提著束脩上門拜高士廉為師。
高士廉教授李玄霸經(jīng)史,也不刻意擺出老師的架子故弄玄虛與恫嚇這個天資穎慧的少年。
孩子們有大把的時間弈棋、賦詩、騎射。
青璟不會刻意回避玄霸,但一般也都選擇在無忌跟前與他簡單寒暄幾句。
偶爾在下棋時聽少年們閑談。
大家偷偷傳唱著知世郎大逆不道的歌謠,談著遼東的慘狀,對楊玄感和李密的叛亂,在嫌惡譏嘲之中帶著一絲欣羨。
大家竊竊私語:“這個混亂的世道到底是誰造成的?大興城的歌舞升平還能夠持續(xù)多久?”年長他們十幾歲的顏師古總在這些即將引出大不敬言論的時刻岔開話題、咳嗽甚至弄亂棋盤。
但是少年們不以為意,每隔幾天就會陷入對朝廷、對皇帝的質(zhì)問——當(dāng)然是單方面的、無力的甚至罕有共鳴的。
一日,長孫青璟正在水池邊逗弄猞猁“草上飛”。
忽然覺得水榭里有一雙憂郁的眼睛在凝望著自己。
她有點不安,帶著“草上飛”轉(zhuǎn)入水榭。
慵懶的薔薇色的斜暉映照在地板上,光柱里翻騰著細碎的被禁錮的灰塵。
李玄霸正倚在窗下調(diào)弄著一把舊琵琶的弦,專注地把自己的半邊臉埋在覆手處。
“安和好在,青——長孫娘子——”少男少女單獨相處時的問候多半有些生澀與別扭。
無忌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青璟和玄霸一時不知如何相處。
“好在,李三郎。
”她想離去,但是對方劇烈的咳嗽制止了她。
那個病弱而又清秀的少年今天顧盼神飛,似乎揣著滿腹的歡快要與朋友們分享。
“我在無忌那里找到了《入陣樂》的譜子。
”李玄霸又如獲至寶地搖了搖手上落滿了灰塵的儺舞面具。
“我想彈這首曲子,你能坐在那兒聽嗎?——不用坐得太近,就在現(xiàn)在的位置。
”他鄭重地戴上了面具。
長孫青璟微笑著正襟危坐,連草上飛也被這嚴(yán)肅的氣氛感染,乖乖地趴在女主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