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煦遙點頭:“好?!?/p>
“整個朝廷都想讓我死,皇帝也裝得人模狗樣,我在各府各地發(fā)了幾次威,還以為我是紙老虎,”江翎瑜眼皮撬開一道縫,他的容貌實在卓絕,連蔑笑都十分婉甜,挑起食指,不緊不慢地繞著唐煦遙垂在耳側的碎發(fā),“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p>
彼時紫禁城內(nèi),元鳴送信回來,見著等在千步廊的廖無春,急忙將拂塵搭在手臂上,迎過去:“主子?!?/p>
廖無春冷著臉:“事都辦妥了么?”
“妥了,”元鳴與廖無春甚是親近,司禮監(jiān)和東廠的大事小情,他都知道底細,忙推著廖無春到了沒人的墻根邊上,低聲說,“主子,這是不是太冒險了,就算是知道實情,貿(mào)然說出去,給江黨通風報信,日后說漏了嘴怎么辦?”
“那是江翎瑜,東廠的貴人,”廖無春瞪了眼,“你這話里話外,除了把他當傻子,也把我當成傻子了?”
元鳴見狀服軟,低聲下氣的:“不敢,主子。”
“你要眼睜睜看著江翎瑜穿著郡王府的華服趕赴這場鴻門宴嗎?他以為是皇帝指婚,入宮赴家宴,吃了這頓飯,就是一家人了。元鳴,你真的不知道,他會死在紫禁城的?!?/p>
廖無春知道光天化日從宮里遞出信件不好,信上有名有姓更不好,元鳴說的都對,可廖無春不那么想,做人不能只為自己,他的情緒很有些起伏了:“那幫道士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孩子很可能是櫟郡王自己毒死的,好好,我知道你不信這個,那櫟郡王辦完喪事就興高采烈地上朝,出入紫禁城,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你不曾起疑?周竹深也是文華殿刺殺案的主謀,皇帝請他們來,座次就在江翎瑜他們旁側,難道不是有意為之,周竹深是親王的女婿,怎么可能跟郡王的兒子和夫人坐在一起?江翎瑜出事,東廠就沒了全部的指望,你一點都不明白?”
“那就是說,或許,”元鳴聽得腦袋有些木訥,聯(lián)想起除夕之際,“原本江翎瑜碗里羹湯的毒,就是皇帝裝作不知道,實際故而為之?”
“或許吧,我也說不清,”廖無春直著眼,輕輕搖頭,“皇帝的心似是變了,我總感覺,他對江翎瑜的看法,還有他任用江翎瑜的目的,完全變了,保定府案告破,拉著貪官先游街再斬首,京師的百姓歡慶,現(xiàn)在卻什么動靜都沒有了,照理說,頂替大員任職是重罪,比貪贓枉法更容易判決,卻一點聲息都沒有了?!?/p>
“主子,此事待您出紫禁城再提吧?!?/p>
元鳴也是盯梢累了,加之此事也辯不出來什么,只好放棄,勸著廖無春:“此處不安全。”
“倒也是,對了,”廖無春想起大早起聽唐煦遙說的話,吩咐元鳴,“夜里你帶人去趟江府,云習淵他們昨夜抓了個聽墻根的,還是陳蒼麾下的武官,說是扔到咱們私刑房去,今兒晚上是我得伺候夜宴,脫不開身,就交給你了,一定安穩(wěn)送到私刑房,出了事你可給我等著。”
元鳴低眉:“是,主子?!?/p>
一晃入夜,唐煦遙親自到廚房端了那碗甜湯來,燜煮許久了,芡實也軟爛,甜更是恰到好處的,正適合江翎瑜這樣腸胃不好的人吃,唐煦遙扶著江翎瑜坐起來,輕吹白玉勺里的甜湯,待涼些,就喂到他口中:“夫人養(yǎng)了一下午的病,沒有出門玩一會,悶不悶?”
“夫君陪著我就不悶了。”
江翎瑜咽下甜湯,溫聲笑笑:“只是斗獸我還沒看過,實在可惜。”
“斗獸不大好看的,”唐煦遙早先陪著皇帝看過,回憶片刻,描述大致場景給江翎瑜,“就是外族進貢的獅子老虎在斗獸欄里廝殺,誰示弱,誰就是輸家,當然也有一死一生的,斗得滿地是血,連我這個常年在邊關打仗的,都于心不忍,我也不明白,那些文臣武將,為何看得如此津津有味,這些都是不必要的殺戮和犧牲,何故去拿一條無辜的性命取樂消遣?!?/p>
江翎瑜原本很是期待,現(xiàn)在聽聞如此,又不想去了,思量片刻,只答:“悲憫心本就是人間稀罕物,怎會人人都有,將軍征戰(zhàn)是為國為民,仗不打,舉國生靈涂炭,家破人亡,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