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帶著海風(fēng)咸腥和灶火溫燥的手,總是輕輕摸過她的臉頰,一遍遍叮囑:“小顏顏,穿暖和些,海邊風(fēng)硬,可別凍感冒了……”外婆佝僂的身影,是淮朝顏那段日子里唯一的光。
只是后來,這光也跟著母親的,一同熄滅了。
尖銳的酸楚毫無預(yù)兆地沖上鼻腔,“啪嗒一聲,一滴眼淚滑落。
“怎么啦,閨女?”一旁的大嬸突然出聲,聲音低了幾分。
淮朝顏用力眨著眼睛,試圖把洶涌的淚意逼回去,喉嚨發(fā)緊道:“沒事嬸兒,眼睛進了點沙子。
”淮朝顏幾乎是逃也似的端著粥走到堂屋。
冰冷的空氣透過大門刺在臉上,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
這時,她才瞧見院中立著兩個人影。
“小伙子!”大爺中氣十足,嗓門洪亮,“這個‘手揮琵琶’!要這樣!”說著,他手腕一翻,小臂輕舒,掌心一揮,架勢穩(wěn)穩(wěn)當當。
“這招真厲害!大爺!”封夏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掌心虛虛合住又緩緩?fù)崎_,學(xué)著剛才的架勢撥弄著看不見的水流,模樣半是認真半是滑稽,還拍著xiong脯自信道,“看我給你來個‘排山倒海’!”他這副滑稽搞笑的姿態(tài),將淮朝顏從回憶的漩渦里稍稍拉回了一些。
她正望著他發(fā)怔,他一個轉(zhuǎn)身恰好瞧見,立刻揚聲招呼:“早上好啊,妹妹。
”“妹妹”兩個字回蕩在空氣里,淮朝顏的耳朵“騰”地就紅了。
明明是自己先隨口胡謅說他倆是兄妹,可被封夏這么坦蕩地叫出來,她反倒手足無措,腳趾頭都快在地上摳出一座城堡。
封夏和大爺很快結(jié)束晨練。
他帶著一身寒意跨進門,臉頰凍得紅撲撲的,眼神卻亮得很,透著股恣意暢快的勁兒。
“大爺這太極,看著慢悠悠的,學(xué)起來可真費勁兒!”他搓著凍得有些僵的手,話音里帶著點咋舌的意味,隨即又笑起來,“不過活動開了是真舒坦!”說著便自然地走到淮朝顏旁邊,腦袋一探看向她的粥碗,眼睛頓時彎起來:“嚯,這粥看著就香!”他揚聲沖灶房喊:“嬸兒,我要喝三碗!”尾音拖得有點長,帶著點孩子氣的撒嬌。
“管夠!十碗都成!”大嬸在灶房里應(yīng)著,鐵鍋碰撞的脆響混著笑意傳出來。
屋外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透著刺骨的shi冷。
淮朝顏安靜地坐著,眼前是剛從灶房出來的大嬸,笑得慈和。
身側(cè)是穿著花棉襖,正滑稽捧起碗喝粥的封夏。
外婆離去的悵然還在心頭縈繞,可此刻這間飄著米粥香的小院里,竟隱隱漫著一絲像極了小漁村的暖意,輕輕落在心上。
直到午后,廣播里才傳來可以下山的通知。
淮朝顏和封夏跟老夫妻絮絮叨叨說了好些道別話,剛轉(zhuǎn)過身抬腳要走,大嬸忽然在身后喊住了她:“閨女,等會兒!”她將淮朝顏拉到一旁,方才還洪亮的嗓門此刻變得輕柔,連眼底都漫著柔色:“閨女,人這一輩子啊,聚散都是緣。
走了的人盼你好好的,眼前的人更要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