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蓄的厚重冰川轟然崩塌,裹挾著毀滅一切的力量,壓垮了你最后一絲強(qiáng)撐的——名為“理智”的脆弱支柱。
你徹底癱軟下去,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身體沉重地向下墜去,僅靠他環(huán)抱的手臂支撐著。
額頭無力地抵在他質(zhì)地精良的白襯衫前襟上,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抑制,洶涌而出,瞬間便濡shi了他xiong前一大片布料。
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嗚咽,終于沖破了緊閉的唇齒,從喉嚨最深處擠出來,浸滿了絕望的灰燼。
“我……我該聽你的……”你哽咽著,聲音嘶啞,“不該……不該現(xiàn)在去看奶奶的……不然……不然也不會……”后面的話語被洶涌的淚水淹沒。
“噓……”沉懷瑾收緊了環(huán)抱著你的手臂,將你更深地禁錮在他溫?zé)岬膽驯Ю铮路鹨獙⒛闳嗨?,嵌入他的骨血?/p>
他低下頭,冰涼的指尖帶著憐惜,極其輕柔地拂過你蒼白憔悴、淚痕交錯的臉頰,試圖拭去那些不斷涌出的shi痕。
“‘楚榆’,‘陸惜棠’……”他低低地念著你那些真假交織、面具般的名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帶著細(xì)小的倒鉤,輕輕刮過你脆弱的耳膜,“你們……都太累了,也太……”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最貼切的形容,“可憐了?!?/p>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力,貼著你的耳廓低語:“我?guī)湍惆才藕昧恕!?/p>
他空著的那只手,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從西裝內(nèi)袋里取出一個薄薄的塑料卡套。
他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著它,像是占卜師展示一張決定命運的塔羅牌,穩(wěn)穩(wěn)地遞到你的眼前,不容你回避。
卡套里,是一張泛著冷硬光澤的身份證。
照片上的人,眉眼依稀有你七八分的輪廓,卻明顯被修飾得更成熟幾分,眼神空洞平靜。
名字一欄,印著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出生日期、籍貫……所有信息,都與那個掙扎在泥濘里的“陸惜棠”徹底割裂,再無一絲瓜葛。
“新的身份。新的地方?!背翍谚穆曇糨p柔得像情人最甜蜜的絮語,拂過你的心尖,“只有我們兩個人。再沒有這些煩人的事,沒有藤楓,沒有左家……也沒有人會知道你的過去?!?/p>
他的目光鎖定在你驟然抬起、布滿驚惶淚水的眼睛上,“奶奶,”他刻意停頓,“也會跟我們在一起。最好的療養(yǎng)院,最好的醫(yī)生。她再也不用為錢發(fā)愁,再也不用忍受那些病痛的折磨。她會好好的,”他加重語氣,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敲進(jìn)你的心臟,“長命百歲?!?/p>
你劇烈地顫抖著,目光定在那張小小的卡片上。
那陌生的名字,陌生的照片,宣告著“陸惜棠”這個存在的湮滅。
無路可退。無路可選。
你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帶著血淋淋的痛感,去回想那個一切的——那個充斥著廉價打印店油墨味的悶熱下午。
你顫抖著手,在偽造的學(xué)歷證明上簽下“楚榆”這個名字。
是為了奶奶那張催命的醫(yī)藥費單上,那個天文數(shù)字般的金額。
可如果……如果早能預(yù)見,“騙人”的代價,是把自己一步步推入比地獄更污穢、更絕望的深淵,成為那些云端之人輪番取樂、肆意羞辱的玩物……
你還會顫抖著,簽下那個名字嗎?
絕望如深海淹沒頭頂……
一股尖銳的怨懟猛地沖上喉頭,幾乎要沖破齒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