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剩下的話語戛然而止,卡在喉嚨里。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嘴唇微微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那副精心維持的自信和深情被這句突如其來的宣告徹底擊碎,只留下空洞的震驚和狼狽的失魂落魄。
他像一尊失去支撐的泥塑,僵立在斑駁的樹影里。
你沒有再看他的表情,沒有等待他的反應。
說完那句話,你便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過身,脊背挺直,邁開步子,徑直離開了那片樹蔭,將他和他破碎的幻夢拋在身后。
腳下是堅實的水泥路,頭頂是北京六月遼闊高遠的藍天,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刺得眼睛生疼。
你微微仰起頭,讓那灼熱的光線熨帖在臉上,試圖驅(qū)散心底因那個謊言和隨之翻涌的記憶而升騰的情緒。
呼吸著校園里自由而充滿希望的空氣,xiong腔里那顆心臟,在陽光下緩慢而有力地搏動。
真好啊。你默默地想。
陽光是真實的,腳下的路是真實的,未來那些清晰可見的選擇也是真實的。
你再也不會被困在那間終年不見陽光、彌漫著劣質(zhì)煙草和霉味的唐樓里,整日對著那個巨大的魚缸,對著幾尾色彩艷麗卻永遠游不出方寸之地的熱帶魚喃喃自語。
再也不會有人能輕易地鎖住你,把你當作一件精美的貨物,待價而沽。
你的未來,鋪展在眼前,像這無垠的藍天一樣廣闊。
所有的門都敞開著,所有的路都延伸向遠方。
命運第一次如此溫順地匍匐在你腳下,任你挑選方向。
陽光炫目得幾乎讓人流淚。
你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急促地顫動了幾下,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兩彎shi潤的灰色陰影。
背包沉甸甸地壓在肩上,里面裝著書本、畢業(yè)證復印件、還有幾張不同公司的offer意向書。
在背包最里層一個隱秘的夾袋里,靜靜躺著一張深藍色的信用卡。
塑料卡片早已被歲月磨去了棱角,邊緣變得圓潤,但那深藍的底色上,永遠殘留著一抹無法洗凈的——屬于1994年維多利亞港海水的暗沉痕跡,以及……那個盛夏,帶著硝煙與血腥的滾燙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