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安聞言長長舒了口氣,將將安心一瞬,又皺眉搖頭,一副后悔自個兒強出了丑的模樣,“這便是了,屬下到底年輕,知之甚少,哪里能有大少主這樣的造詣,原想著借少主方才的話回獻,也算是中規(guī)中矩,不算出錯,不成想倒是更露拙,惹得大少主不快,真是慚愧,慚愧?!?/p>
吳安是新人,完顏瓊對他知之甚少,生了這么副脾氣雖欠揍了些,倒也不算是意外。
只是沉烈眼下竟也同他扮起個雙簧,隨口給他搭了句腔,順手給完顏瓊又抽走層臺階,實在不像他平日里萬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
完顏瓊冷眼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一時之間是半句話也不想說。
這吳安表面上看著瘦弱不堪,倒是渾身長滿了嘴,能說得很。
這一會子說來也被氣了有叁回了。
他晾了兩人許久,才冷笑一聲,“無礙,一次罷了,你又是叁少主手底下的人,我身份有礙,也不能罰你些什么?!?/p>
“行了,”話畢他轉(zhuǎn)身看了眼身后的大軍,“站了這么久,大家想必也疲了,抓緊時間用些晚膳,早些休整為上?!?/p>
聽他松了口,方才精神繃緊了許久的大軍才總算松懈下來,垂首應(yīng)了句是,便在各自校尉的帶領(lǐng)下依次進了軍營。
呼寒矢一眾人經(jīng)了方才的一遭,一顆心方才安定下來。
聽了吩咐后,也沒再如從前一般逮著吳安教訓(xùn),只是沉默著跟在后頭,看他的眼神也較從前略有不同,一時倒說不上是什么情緒。
方才完顏瓊的話里有話,他們也不是傻子,自然是都能聽出來的。只是沉烈不發(fā)話,他們也不好說什么。
不想?yún)前睬浦怀蓚€樣子,竟能叁言兩語地將話掀回去,實是比他們要機靈得多。
那幾句話其實誰都能說,但是思來想去,還真是只有吳安能隨心所欲地扮這個傻子。
倒是吳安沒事兒人一樣,仍是一貫?zāi)歉毙ξ臉幼?,屁顛屁顛走在沉烈身旁,拍著膀子長長舒了口氣,“少主您瞧我,方才直直站了那么久,這一身骨頭都僵了。”
沉烈轉(zhuǎn)眸瞧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卻被一旁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晚飯過后來書房議事?!?/p>
完顏瓊自兩人身邊走過,眸光一頓,又添了一句,“也帶著你的寶貝軍師一起?!?/p>
“哎喲!”他話音方落,吳安便冷不丁驚叫一聲,捂臉擺手,一副旁人學(xué)也學(xué)不來的嬌羞小媳婦模樣,“您這是什么話來的,在下哪里就稱得上是我們少主的寶貝了,這可不敢當(dāng)?!?/p>
完顏瓊眼下也算是見識了他這副性子,沒再接話,只是頗有些嫌棄地挪開眼,冷臉走了。
呼寒矢等人跟了大半段路,憋了許久,還是喚住了吳安,斟酌一瞬,開口道:“吳小軍師,可要同我們一起用晚膳?”
吳安這人雖說脾性刁滑了點,眼下卻是半點也不衿著性子,聽著幾人邀約,便挑眉笑了,“那自然好啊。”話罷他又對著也在一旁停了步子的沉烈殷勤道:“通日勞累,少主也同我們一并用些吧?!?/p>
呼寒矢一頓,剛想提醒他沉烈素來不愛同旁人一起,便聽青年淡淡應(yīng)了一句,“好?!?/p>
呼寒矢還在怔愣的檔口,吳安便踱著步子閑閑走到了近前,一本正經(jīng)作了個揖,“呼寒校尉,我這副身子骨也搶不到什么好的,還望校尉幫我與少主一并打些飯來?!?/p>
傍晚已過,夜如霧一般侵過來,月色越發(fā)明亮,他恰好這時抬眸一笑,襯得一雙眼晶晶亮,略映了些讓人不安的狡黠,“我愛吃肉?!?/p>
世人萬千,無論匆匆或是深交,呼寒矢亦是見過不少的,但印象中極少有人的眼睛能這樣亮,竟襯托地他那一副平凡的樣貌也莫名有種吸引人的魔力。
破天荒的,呼寒矢未曾回嘴,只是遲疑著收回眼神,隨口丟了聲行,快步走了。
那么亮的眼睛,他曾在野狐身上見過。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聽過句山野傳言,說像狐貍之類的東西皆是妖物變的,眼睛生得那么亮,就是為了吸人魂魄用的。
這人這副模樣,莫不是練了什么妖術(shù),才纏著少主屢屢為他破例,他可得小心著些,少被他沾染上什么邪氣。
這念頭自他腦子里一過,原該是不像話的,卻不想他心里竟愈發(fā)飄忽起來,越想越像是那么回事。早些時候在那侍女房前,他可不就是抱著個狐貍,笑得那么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