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婉到的時候,自演武臺看下去,兩波人各自列成了方隊,哪頭也不看哪頭,只顧梗著脖子揮槍,暗地里較勁。
這頭聲音大了些,那頭動作便越發(fā)大開大合,簡直吵得人腦子嗡嗡難受。
兩邊的校尉更是沒有攔著的意思,反倒個個吹胡子瞪眼,站得挺直。
偶爾張張嘴,也不知道話說出來前在嗓子里壓了幾回,嚎出來的都是平日里從沒聽過的動靜。
知道的是在操練,不知道的還以為下一瞬便要撩膀子打起來了。
她跟在完顏瓊和沉烈后面走了一圈,嘴角幾不可察一抽。
或許人不論什么年紀,總有一份不愿跌份的純粹在。
往好處想,也不失為鼓舞士氣的一個法子。
她這頭嘖嘖稱奇,下頭的人也并未對她視而不見。
歷來少主觀演操練總是常事,自己手下的兵,時不時總得監(jiān)管著提點。
只是兩位少主在前頭看兩眼也就罷了,身后那不起眼的矮柴禾也煞有介事地背手跟在后頭狐假虎威,活脫脫一副審查的派頭,著實瞧得人氣不打一處來。
旁人若如他一般難免束手束腳,這人卻一副走馬觀花,打實自在的模樣。
南營軍里這些人還好說些,早知道了他是什么性子,是半點驚訝也不曾有,權當是眼里沒他這號人罷了。
至于完顏瓊手底下那幾號校尉便沒有這樣好的脾氣了。
昨日便瞧著這滑頭在眾人面前下了完顏瓊的面子,叫他們下頭的人也跟著不舒坦,今日又是這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儼然是把自己也當成半個主子了。
那吳安大約不知道自己有這樣單單在人面前走一圈便勾起一股無名火的本事,整個上午便屁顛屁顛地跟在兩個少主后頭,瞧著人家做什么,自己也裝模作樣地跟著學一通,著實是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派頭。
憋過了一個上午,完顏瓊手下的一個校尉實在瞧得牙根癢癢,路過吳安時,一個沒忍住,直挺挺往他肩頭一撞,“瞧著你也休息了半日的功夫,接下來是不是也該跟咱們一起活動活動腿腳了?!?/p>
吳安這會兒倒不跟對南營軍中人一般溜尖?;?,只是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涼聲笑道:“各人自掃門前雪,我們少主都沒說什么,眼下便不必由校尉來多心了?!?/p>
那人仍是冷著臉,“兩位少主不說什么,也是給你留些臉面,不然若非等到讓人明明白白點破,豈不也有些丟臉了?!?/p>
吳安聞言垂了垂眸,手上的扇子輕輕一搖,分明是簡單的動作,他做來倒也不知是哪里有幾分風雅,倒叫人覺得那把尋常的扇子都鑲上了玉骨一般,格外的清貴。
他一開口,是一貫的欠揍,“那眼下校尉可不是已經點破了,我倒沒覺得有何丟臉之處?!?/p>
那校尉聞言,下意識往前一步,“你這小”
耳側扇音啪地一響,吳安冷不丁輕輕抵著扇骨到他xiong前,攔住了他的步子,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校尉心直口快,其中道理也有不知,在下今日心情還算不錯,給校尉點明倒也不煩事。”少年輕飄飄攔住了他的動作,隨即揚眉背手,挺xiong在他面前指點江山般走了個來回,“校尉只知咱們這軍中法紀嚴明,眼下看我不順,自也是因我特立獨行之故。但從來法不外乎人情,總不會太過酷厲以失人之仁本。我自知身體孱弱,并非是能吃這碗飯的人,所以自也不必以常人之理來苛求。”
他言及此處,略一停頓,笑瞇瞇道:“此為自洽之道。尋常人資質平平,總需要些年頭才能參透其中道理。今日同校尉一番提點,實在不必言謝?!?/p>
“你!”那人猛地紅了臉,碾牙一步沖了上來,卻被林戧冷不丁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