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喜歡下圍棋。
棋牌室在盡頭的房間,謝意房間里也有圍棋,他打開了一盞燈,我們在窗戶邊下棋。我看著天色一點點地暗下去,謝意的眉眼變得更加深邃。
我想了許多詞語來描述謝意的眉眼,他的眉眼更像傍晚時的長河,暗流涌動,邃深而銳利,看不到盡頭。
“長官,沒什么想問我的嗎?”我看向他道。
在我放置的草稿紙那里,擬了專利方案,我在那上面同樣寫的有張恒的名字,這原本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完成的實驗。
謝意看見了,他從來不會多問。
謝意:“我可以問嗎。”
“當(dāng)然可以,”我說,“長官現(xiàn)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們擁有很深的信任?!?/p>
“林問柳,看來你說謊的時候并不會眨眼,”謝意落下一子,對我道,“我想問的問題很多……你會如實告訴我嗎?!?/p>
“長官,人的表達(dá)只能表現(xiàn)出一部分自我意識,我無法確認(rèn)自己能夠表述多少……但是我愿意將這些努力告訴您?!?/p>
“嗯……你這是在哄騙我?!敝x意說,“你的那位朋友,我有一些他的消息,你想聽的是這個吧……張恒去了科院,他收到了科院的邀請,去研究記憶型機(jī)器人了。”
我有些慚愧,我的小心思總是被謝意看出來。他能從我的別扭里了解到我真正的用意,令我想要問他,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這樣?!蔽已b作不在意道。
“那很合適他,聽說他十分得信任,你不必?fù)?dān)心他?!敝x意對我道。
我沒有講話,封堵住黑子的去路,我注意到謝意在看我,我努力朝他解釋道:“長官,我并沒有愧疚,也沒有打算見他,只是這樣……聽到您說這些,這些已經(jīng)足夠了。”
“我們已經(jīng)不適合再見面了?!?/p>
盡管我十分想念他。
“林問柳,人有的時候就像童話故事里的那樣……勇者踏上路時同樣是孤身一人。每個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勇者,需要各自面對自己的惡龍?!?/p>
“謝謝您……長官,您說的對。”
“還有一件事,”我對他道,我講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原本我是打算明天再交給他的,在他照顧我的空檔,他不在家時,我為他做了一對袖扣。
“長官……這個,我想現(xiàn)在給您。您不在家的時候,我收拾了機(jī)器人……家里也有很多您收藏的漂亮石頭,這些是我用切割機(jī)打磨而成的,我覺得很漂亮……想要送給您。”
棋盤上多了一對圖案,螢火蟲與小蘑菇。森林里的兩個渺小存在,我莫名有些臉熱,因為他看我的目光,或者是掌心里發(fā)燙的物件。
灰暗的月光蒙在上面,難掩霧面的光輝。之所以給他做這個……他說的沒錯,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惡龍。這是給他的道別禮物。
我意識到自己該上路了。
“我在修理儀器時順便做的,它們可能不是那么好看。對我來說……如果佩德蘭是一片充滿迷霧的森林,那么我是生長在陰暗潮濕角落的生物,就像這株蘑菇一樣。長官像是螢火蟲,常常照亮我,我很感激您。”
“………”謝意低頭看著那對袖扣,他在掌心里摩挲,對我道,“林問柳,你這些話聽起來像是在演舞臺劇?!?/p>
額。我差點忘記了,他這樣的不解風(fēng)情,我注意到他的動作,看來他很喜歡,我稍微松了一口氣。
“那長官……您晚安,我們明天見?!蔽页⑿Φ馈?/p>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剩余的工作一個夜晚可以處理完。從夜晚到白晝,整理完之后我看向窗外的天色,黎明驅(qū)散了迷霧,天邊破曉翻出一片白。
隔壁傳來動靜,我過去開了艙門,對謝意道:“早上好,長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