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無辜。
她是戰(zhàn)場上殺人不眨眼的領(lǐng)軍人,但也始終未將自己屬于女性的柔軟之處全然摒除過。
異國的孩童女子,冷劍下的弱者,她從來不下殺手。
因為她明白命運留給人的選擇并非一貫慷慨。
她曾在刀光劍影下,固執(zhí)又小心翼翼地守護(hù)下自己這一份柔和特質(zhì),因為她總覺得人應(yīng)當(dāng)有屬于自己的堅守。
卻不想多年之后,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曾不愿放棄的溫良最終化成了刺向自己的尖刀,捅在心口,往死里扎。
她何嘗不知眼前襁褓中的懵懂存在不過是被迫承受無妄之災(zāi)的載體。
但國仇家恨,如何介懷。
耳側(cè)是舊時血誓,眼前是嬰孩嚶嚀。
她夾雜其中,不得安生。
軟弱與自恨如同紅爐真火,每日每夜炙烤著她寢食難安。
時間仿佛停滯,只無動于衷地整日煎煮著她。
午夜夢回,她有時會恍惚自己是否仍在人間。
她曾斬盡敵軍的劍,如今已是力不能提空懸高閣的遺憾。
以為短暫的一時敗走,也遲遲不曾迎來翻盤之機(jī)。
那些她戰(zhàn)場上相交的故友,生死關(guān)上相持百回的知己,一個都沒有殺回來。
邊疆的月亮好似離她越來越遠(yuǎn),只剩她一日日間靠著窗邊垂首枯坐,甚至已經(jīng)不清楚自己在堅持些什么。
她看著從自己肚子里跑出來的那個孩子每日傷痕累累地回來。
其實她有時會覺得不像話。
那么大點個小孩,怎么能那么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對他的排斥。
于是也自覺地都從來不抬頭看她,只是自己悶不做聲地坐在角落里換一身是血的衣服。
她見過無數(shù)次旁人叫著他的名字捉弄他,他半點不在乎地點頭應(yīng)下。
她無意間參透其中意思那一日,愣愣地發(fā)呆了很久。
那個字被賦予的含義,不是出類拔萃的認(rèn)可,不是超脫眾人的期許。
只是單純的,直白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