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緩緩抬起眼睫。
孫河,一個家里做著邊境貿(mào)易、仗著父親在海關(guān)有些實權(quán)的權(quán)貴子弟,此刻正站在你課桌前,臉色因憤怒而漲紅,眼神里充滿了恐慌和遷怒的怨毒。
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平日交好的狐朋狗友,臉上同樣寫滿了不安與憤懣。
“你父親到底在干什么?!”孫河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diào),手指幾乎要戳到你的鼻尖,“就這么眼睜睜看著那些賤民組成的亂黨作亂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好了,連安全局都丟了!林局長都被抓了!我們這些人的安全誰來保證?!制憲黨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周圍的竊竊私語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
你看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看著他身后那幾個同樣色厲內(nèi)荏、只會隨聲附和的“同伴”,心底緩緩升起一絲近乎憐憫的嘲諷。
真是……一群蠢貨。
遇到風浪,不想著如何加固自己的船艙,反而只會對著別人無能狂怒,將一切歸咎于他人。
他們永遠不會明白,這艘名為“權(quán)貴”的巨輪早已千瘡百孔,沉沒只是時間問題。
父親丟出林家,正是為了延緩下沉的速度。
你臉上那抹溫婉得體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唇角還向上彎起了一個更柔美的弧度。
你慢條斯理地將攤開的厚重典籍輕輕合攏,硬質(zhì)的封面碰撞在桌面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在驟然安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然后,你才將目光完全投向?qū)O河,那雙總是帶著溫柔霧氣的眼睛,此刻卻像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平靜無波,毫無情緒。
“孫河,”你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里,“是什么讓你覺得……”
你微微歪了歪頭,做出一個帶著點天真困惑的表情,語氣卻冷得能凝出冰渣,“一個靠著父親在海關(guān)那點油水才勉強擠進這里,區(qū)區(qū)局長的次子,也能在我面前,如此……大放厥詞?”
“……”
空氣瞬間凝固。
孫河臉上的憤怒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僵住,隨即血色盡褪,變得一片煞白。
他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那雙剛才還噴射著怒火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驚恐和慌亂。
他想起來了。
初中時,那個曾經(jīng)不自量力挑釁過陸瑾鳶,最后被整得全家連夜搬離帝都的“前車之鑒”。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關(guān)于眼前這個看似柔美無害的少女真正手段的記憶碎片,帶著冰冷的寒意瞬間回籠。
“我……”孫河嘴唇哆嗦著,額角滲出冷汗,眼神躲閃,不敢再與你對視,“對……對不起,陸、陸學姐……我……我失言了……”
他幾乎是語無倫次地丟下這句話,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樣,猛地轉(zhuǎn)身,腳步踉蹌地逃回了自己的座位,深深地將頭埋了下去,肩膀還在微微發(fā)抖。
他身后那幾個原本還想跟著質(zhì)問的權(quán)貴子弟,此刻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鵪鶉,臉色發(fā)白,眼神飄忽,紛紛低下頭,迅速地散開。